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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忽然就放松了紧握,而只在他脊背上轻轻摩挲,道:“我当然知道之惟那头是一定要盯着的,隆熙年间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!
你放心吧,用不着我们出手,也有人在给他添乱——他这回带兵是把老三给得罪惨了,现在他天天摩拳擦掌等着他一败涂地,好去带兵。
更何况之惟他自己那里早已经内忧外患不可开交:你猜他把救治所给设在哪里了?城外!
呵呵,他是把病人给隔离出去吧,可他不知道朝廷里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道他是用瘟疫御敌,拿病患作长城呢,就连朔方城内也对此也有议论啊。
现在他离朔方城已隔了座贺兰山,周围又是两个沙漠,冯啸远水解不了近渴,我只等他焦头烂额,无功而返。
就是万一他侥幸能脱,我便派人东出张掖,在他越过贺兰山前从他背后给他一刀。”
边疆戍务、千计民生在当朝储君口中竟就这般轻飘飘的一来二去,他听着,一如既往的垂着长睫掩住其中的冷笑,点了点头:“大哥想得果然周到。”
“唉,周到什么?此时不想好,到时只怕应变不及。”
“怎么?”
他敏感的意识到那人口气中难得的不自信味道。
太子轻轻吐了口气,仍那般扬眉睥睨而笑,回答:“冬至将近,父皇委我代他郊祭。”
莫大的荣誉和恩赐,可这究竟代表了信任还是疏离?代行祭天自然是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暗示,却也更意味着要离开紫禁而圈于郊外一隅——在这样关键的时刻?“是不是父皇……?”
他脱口而出。
有水光在那细长的瞳中一闪而逝,急速如那玉颜上一划而过的担忧急切,等太子开口回答时,两人都已恢复了往常神色。
只见太子沉沉点头,一字字道:“父皇,过不了这个冬天。”
他知道他不是在说亲生父亲,而只是在说一个坐在皇位上的人而已,可不知为何却忽然想到,自己也许会永远的失去什么。
心里有什么一瞬塌陷,却又不知究竟是何物……努力回忆,脑子里却也没有半点温存画面浮上,记忆中的所谓家庭,只不过是一重又一重的高墙,一折又一折、一进又一进的深院,日日望着那被重檐锁住的四方天空,唯一能支撑他活下去的是那一簇为母报仇的火焰……他拉扯回神思,抬眼看着对面的人:“你,这么有把握?”
那人不答,却又一把将他攥住,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人揉进胸膛里,“之忻……”
听得他沉甸甸的唤了一声,心头莫名一抽,仿佛触到母亲冰冷的身体时的一霎僵冷。
耳里,他头一次听到那禁锢着他的人的心跳——嘴里号称能掌握天下的人,一下下却也响得如此虚浮——依稀是心虚、羞愧、不安,还是不舍?
然而,这一切都过得那样快,好像只是谁臆造出来的一个梦境,过了会儿,他已只听到那人沉声道:“之忻,帮我去办件事。”
音调如常平稳。
“嗯?”
他转眸。
“去张掖。”
他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,“作那把捅入他后心的匕首。”
他心陡然像被只大手捏住,几乎喘不过气来,努力想凝看清那人表情,却被紧紧摁在了怀里,只有深浓的黑色在视野里汹涌蔓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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