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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贼他们都太习惯于我的手不释卷,如今我突然不看书,乌贼甚至有点不适应,他三番五次地问我:“四眼熊猫,你怎么了?你是不是没钱了?要不要哥哥支援你?”
我不理他,他如往常一样毫无顾忌地开玩笑,可这次竟然瞎猫逮住了死耗子,正中我的痛处:“四眼熊猫在思春?四眼熊猫失恋了?”
我抓起书包,跑出游戏机房,不过才半年,阳光仍然是灿烂的,可我以为才刚刚开始的悠长假期却已经结束。
今夜,窗外细雨纷飞。
在灯下轻轻翻开同学录,以为永不会忘记的容颜,已经模糊。
以为早已丢掉的那张字条,竟夹于书页内。
今夜,窗外细雨纷飞,和那年我们挥手分别时,一模一样,漫天雨丝唱的是一首,我们当年未曾听懂的,匆匆,太匆匆。
全市有很多所小学,我们学校只有五个参加数学竞赛的名额,我和张骏就占了两个,不少老师都颇有想法。
高老师为了让我和张骏能参赛,顶着很大的压力,几乎在用自己的职业前途做赌注,可她却一再对我们说,尽力就好,竞赛只是一种学习的过程,只要觉得自己有所获得,得奖与否并不重要。
士为知己者死!
我不介意做差生,也完全不在乎什么数学竞赛,可是我非常、非常害怕会令高老师失望,更怕因为我的无能,让别人伤害到高老师,所以我的心里憋着一股劲,觉得只有得奖了才能报答高老师的知遇之恩。
竞赛前的一个月,每一天,我都要和一个我喜欢,却不喜欢我的男生在一起学习,高老师还要求我们彼此探讨,尽量放开思维。
就在不久前,这还是我心中最甜蜜的事情,可现在,无望的痛苦时时刻刻都啃噬着我的心,而我仍要咬着牙,努力地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,告诉自己一定要得奖!
每一天,我都像发了疯一样做习题,我放弃了生活中其他的一切,每天清晨一睁开眼睛,就是竞赛;每天晚上闭上眼睛时,仍是竞赛。
那段时间,我即使做梦也不得安稳,梦里面不是铺天盖地的数学习题,就是张骏和关荷,在梦里他们总是说着笑着,而我却如草芥一般不见身影。
一方面我拼尽全力;而另一方面我又对自己根本没有信心,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奖,考试前连着三天我都梦到自己考砸了,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高老师和我。
我常常从梦里惊恐地吓醒,对我而言,这场竞赛完全不只是一场考试。
它含着我报恩的心思,还含着我向自己证明自己的较量,如果竞赛不得奖就是一个世界末日。
我的压力大得外人难以想象。
有一天我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,跑到了游戏机房,乌贼在看店,小波面色苍白地在打游戏,他正在备战中考,显然也不轻松。
乌贼呵呵地笑:“你们两个倒是真像兄妹,说不来都不来,一来就都来了。”
我对乌贼说:“给我一瓶啤酒,我现在没钱,先赊着。”
乌贼呆了一下,二话没说地拿了瓶啤酒,撬开瓶盖递给了我,我接过来就咕咚咕咚连灌了几大口,小波叫我过去:“陪我打盘游戏。”
我拎着啤酒,走了过去。
说是陪他打,实际就是他教我打,往常看着无趣的游戏,今天却变得有些意思,随着手近乎发泄地激烈敲打着操作按钮,每杀死一个怪物,看着鲜血在屏幕上四溅开,人似乎就轻松了一些,一场游戏打完,紧绷着、似乎马上就要碎的心轻松了一些,小波把我剩下的啤酒拿过去,一口气灌了半瓶子后问我:“你怎么了?”
我看着游戏机屏幕上闪烁着的画面,将心底的恐惧说出:“我连着做噩梦,梦到我考试考砸了。”
“梦是反的。”
“真的?”
“骗你做什么?梦都是反的,梦越坏,就表明现实越好!”
我将信将疑,可整个人突然之间又充满了斗志,握了握拳头,转身就往外跑,乌贼在后面叫:“你怎么刚来又走了?啤酒不喝了?”
“不喝了,我回去做数学题。”
“别忘了还钱。”
竞赛完的那天,我和张骏走出考场时,高老师没有问考得如何,只说请我们俩去吃饭,我很想拒绝,可发出邀请的是高老师,所以我不能不去,吃饭的时候,想到我竟然熬过来了,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气一下就散了,脑袋沉重无比,突然就开始流鼻血。
张骏手忙脚乱地用餐巾纸叠了个纸卷给我,我竟然完全没控制住自己,用力将他的手打开,动作太决绝、太激烈,不要说他,就是高老师都愣住了。
我却若无其事地半仰着头,自己用餐巾纸叠了纸卷塞好鼻子。
竞赛结束后,我疏远了张骏,刻意回避着他。
张骏也不是傻子,当然感觉出来我不想理他,可他还是经常来找我说话,偶尔放学的时候等我,想和我一起走,我却总是拒绝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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