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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雪人儿,薛崇简和表哥玩了大半日一天,兴奋过头,回到屋中一时要吃炙羊肉,一时要玩蹴鞠,一时拉了众宫女陪他玩藏钩,一时又要和李成器比赛射粉团。
这射粉团之戏源自端阳,将粉团粽子放于金盘中,用小弓架箭射盘中粉团,中者得食。
李成器头一次玩这等游戏,那粉团又滑腻难射,他虽比薛崇简大些,十场里却难赢两场。
薛崇简赢得多,自然吃得也多,糯米之物难以消化,晚上撑得睡不着,又缠着李成器给他讲故事,直闹到深夜,内侍催促了几次方上床,还直让李成器给他揉肚子。
李成器被宫女唤醒,脑中发晕,怔忡地望着屏风上的山水出神,那脉脉碧水似在流淌,而他正置身于一叶小舟中。
那宫女又唤了几声,李成器才明白过来,他该起床上学了。
虽是冬日里起床比往常更难受些,却到底是早起惯的了,他看看半横在自己被中的薛崇简,伸手轻轻钩了钩他的小指头,唤道:“花奴,我起床了。”
薛崇简咕哝一声:“阿母,我冷。”
他一探手,抱住了李成器的手臂,顺势三拱两拱,整个身子都蹭到了李成器被中。
李成器无奈一笑,手指上摇晃的幅度稍微大了些,柔声哄他道:“花奴,起床了,我们该上学了。”
薛崇简这才微微张开一线眼睛,扭头看看屏风之外,因冬天天亮得晚,又赶上下雪天阴,暖阁的窗纸上还是一片冥暗。
他光溜溜的小身子扭动几下,哼道:“天还是黑的,我要睡觉……外头冷……”
一头扎进被中,把李成器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。
李成器看花奴困成这般,也不忍心强拖他起来。
何况他自己也困倦难耐,只觉整个身子竟有千斤重,沉在暖云一般的被褥中半分也动弹不得,内心也十分盼望能够再睡一刻。
他朦胧中安慰自己,往常起床要温书吃点心,今日便做得快些,何况近日讲礼记,他是读过的,可以不必温习预习,省出的时间大约够一刻光景,便向那宫女道:“再过一刻来叫。”
两人赖了一刻后,薛崇简仍是死活不肯起床,李成器挣扎半晌,眼看着窗纸上透出微光,如同一块半通透的玉,也知无论如何再不能睡了,才鼓足了勇气从被中坐起来,又将薛崇简也拽了起来,命宫女进来服饰更衣。
李成器下床擦牙洗面,脑中才清醒过来,看薛崇简那里,依旧是双眼紧闭,任由宫女内侍给他穿衣穿鞋,宫女一把不拉住,就向后一仰躺回床上去了。
不禁发急,催促道:“花奴,再不快点就真迟到了!”
薛崇简压根就没听见,仍是半睡半醒由宫女摆布。
李成器也顾不得往常的仪态,拿起一块胡饼吃了两口,喝了一碗酪。
那边宫女们有人给薛崇简梳头,有人拿着饆饠往他口中喂,薛崇简两眼睡意朦胧,饼凑到嘴边便咬一口。
这些宫女们皆不曾生养过孩子,头一次见到这般可爱可笑孩童,均喜欢不已,半玩半喂的,眼看着已过了往日上学的时候。
李成器真急了,又怕薛崇简上学时肚饿,拿纸包了块饆饠藏在袖中,让内侍收拾了二人的文具,拉起薛崇简就向外走。
打开寝阁的门,一阵清寒扑面而来,昨夜的大雪到此时已小了许多,如珠粉玉屑般寂静无声地洒落。
远远望去,自东宫向西望去,连绵不绝的重楼峨殿皆被一片洁白覆盖,乾元殿的飞檐向一只展翅欲翔的白鹤。
天色昏暗,四下里的院落里皆点着灯供宫女们梳洗,黄色的灯光从窗纸里透出来,温暖火光轻轻摇曳,隔着一片朦胧细碎的雪色望去,安静地如诗如画。
院子的中心是他们昨晚堆的大雪人,嘴巴是向宫女要的红辣椒,眼睛是用桂圆核填的,虽然小的出奇,又摆得太近,看去是一副呆头呆脑咧嘴傻笑的神情,似是这样忠诚地守候了他们一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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