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寂静的晚间,细软嗓音格外响亮。
她猜,他应该能听到。
“可以啊,还吟上诗句了。”
楚晔笑着揶揄,“不愧为我二少的妹妹。”
对于亲哥的自大,楚瑶清懒得拆台,牵起她的小手,道:
“我想母亲说得对,此时,大哥更愿意独自待着,他年长沉稳,不会需要弟妹的安慰,天色不早了,归吧。”
“嗯。”
乖巧点头。
“少爷小姐们,慢走。”
林傅有模有样的恭送。
缓步至小径尽头,拐弯便见不到竹苑了。
莫名的,她顿住脚步,回首看去。
暗夜中,一棵大树屹立,随着微风摆动枝叶,发出阵阵簌簌声。
朦胧月色洒在篱笆墙上,竹片泛起青色的光。
上回白天来还不觉得,此情此景,忽然有种冷清的孤寂。
虽然几年后,楚暮将活得比他们任何一个都矜贵。
可曾经历过的炎凉,约莫会留在记忆里,永远抹之不去吧?
思及,心底漾起了一丝真切的涟漪。
屋内,宽大桌面铺着三尺长的白鹿纸。
此纸大部分专供御用,小部分售于“祥庆记”
,价值昂贵。
贵,且有其缘由。
纸质洁白而莹润如玉,面滑如蚕丝,受墨柔和。
最重要是,底色隐有鹿纹,象征着吉祥福瑞,为天下达官贵人所喜,乃纸中上上品。
桌角搁了一碟鎏金墨,闪动着流光。
修长白皙的左手,执一支紫毫,坚韧的山兔毛沾染金色,落于纸面。
笔走蛇龙,铁画银钩。
洒脱劲瘦的方寸小字,一个接一个跃然。
偏向狂草,一气呵成间,透着锋芒毕露的傲骨之气。
瘦金体,但凡功底浅薄者,只能描其形,无法书其魂。
咿呀——林傅推门而入时,金字已洋洋洒洒占据了一大半宣纸。
尽管并非头一回欣赏,仍忍不住啧啧称赞。
若不是这位爷不屑于去什么东陵书院,第一名,怎会是姓季那小子的。
他要忙的事太多,实在没空浪费三年光阴。
何况,需提防的人,不曾明朗。
见即将抄完,林傅转身去端来铜盆。
最后一笔收尾,他搁下紫毫,拈起纸张,凑近烛台。
很快,火苗舔舐出一个小洞,越烧越大,随手卷起丢进盆内。
火光跳动,为漂亮的瑞凤眼添了几分魅色,然而那张脸却没什么表情,无喜无悲。
他从未见过母亲,不知长相,不知姓名。
前年初有小成,想过要去查探一番。
下了指令,继而改变主意。
查到又如何,亡故十多年,骸骨亦化作齑粉。
不过,能把生的机会让出,该是这世上,最在乎他的人了吧。
遂以每年一幅《本愿经》,算还这份情。
“其实二夫人待你,挺不错了。”
林傅清了清嗓子道,“以往会记得让人送份长寿面,今年做了件衣衫,织锦的布料呢。”
他沉默着,直至白鹿纸燃尽,成为一小撮黑灰,方扯唇轻笑:
“你怎知,下毒的不是她?”
随侍哑然。
“这几年,见识的人心,少吗?”
觑着他漫不经心的神色,林傅不甚唏嘘。
难怪沦为跟班,自己还是太天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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