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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山忽然不再看他的目光,别过头去看梳妆台。
她依稀可听见外面热热闹闹吃喜酒的声音,便自然而然觉着饿了,且恢复味觉以来她很渴望将这些年想吃的东西都尝一遍,于是她瞥了瞥案上的各色果子,挑中一只红漆盒拿过来,低着头吃当中整齐码放着的菓子。
新房外的动静依旧很大,觥筹交错一派喜气,还能听到观白抱着琵琶自我感觉甚好地弹唱声,诶师祖喝多了就是容易丢人现眼,也不怕扬州的街坊邻居笑话……
十六娘大概也是听不下去,与观白商量了好一番无果,便又去与爹爹商量。
不过缺德的沈凤阁却说:“观白居士自然不会听我的劝,若是他徒弟徒孙来劝恐怕要有用些。”
十六娘一想,对哦,于是拔腿就往新房跑。
正在高高兴兴喝酒的傧相一瞧不得了,丢下杯盏就三两步冲过去,最终在新房门口将小娃逮住,拖着她回到酒席,一本正经教导道:“花烛夜一刻值千金,不可打扰不可打扰,娘子可记住了吗?”
结果换来的却是十六娘的摇头,她指指那边:“可是灯还亮着,南山姊姊与裴叔叔大约还没有休息吧……”
“咦,如何还这样称呼?”
傧相简直服了这蠢蠢的小丫头,“你姊姊成婚的话,你就该唤新郎姊夫哪!”
“姊夫……”
十六娘别扭地改口,居然恶心地哆嗦了一下,小声提出自己的想法:“可是裴叔叔好老了耶,都可以做我爹爹了,喊姊夫好违心唷!”
“那也没有办法啦。”
傧相无可奈何道,“不过说起来你爹爹这样年轻便有那么大的女儿也是不简单也。”
不明这家人内里真实关系的傧相托腮望月道。
“我爹爹一直不简单!”
为之骄傲的十六娘一心认定爹爹是大英雄,但似乎搞错了傧相话中的重点。
她与傧相嘀嘀咕咕嘀嘀咕咕,而新房中两人却各自做着各自的事。
南山几乎将那只红漆色盒子中的菓子都吃尽,而裴渠则是起身将礼服悉数挂起来,其余衣服配饰亦是一件件收叠好。
他做完这些,走到南山面前,俯身将她手上漆盒拿到一边,握住她的小臂将她牵起来。
南山又看看那高烧红烛,犹豫了一会儿,忽然挪开他的手转过身去。
裴渠一愣,她却只背对着他站定不动。
忽而她解开罗衫缓缓褪下,便只剩了一件小衣,再解开那小衣,背上便是交错疤痕。
南山的声音在这深秋夜里听起来又凉又软:“那日在骊山,崔娘子未能在我肩臂上发现梅花刺青,但我也不是没有……”
视线往下,及至腰际,有一枚小小的梅花刺青。
南山缓缓道:“松华姑姑说女子总免不了要穿些薄衫,若是夏日,肩臂上太容易发现,便几番苦求,让嬷嬷将刺青刻在腰背处。”
温暖指腹忽贴上来,南山竟是哆嗦了一下,单薄的肩头微微动了动。
“我从没见过它长什么模样,是真的很丑吗?”
裴渠指腹轻轻摩挲,实话实说:“刺得有些敷衍,但也不至于丑。
一定很疼罢?”
“不记得了。”
南山想了想回说,“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,当时那刻刺青的嬷嬷的模样我也不记得了。”
她说话间试图去回忆从前,但当真都是一片模糊,很难再捕捉到精准记忆。
屋中有些冷,她便不由轻缩肩头。
裴渠循着她后背的疤痕纹路轻轻摩挲,眼眶酸痛,最后却是带着浓浓鼻音道:“想灭掉烛火是怕我看到这些吗?”
“恩。”
干脆地应了一声,“不是因为怕你觉得丑,而是你太容易感到愧疚了,怕你看了会觉得难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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