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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起来。”
裴渠依言照做。
皇帝将他打量了一番,见他比先前去国离家时竟还要高出一些,可见在番邦小国也能长个子;二十大几的年纪,脸上还是很干净白嫩,可见那传闻中贫瘠的破地方很养人;就是脾气变怪了,可见那鬼地方无人可交际,只能与菜沟通,连人话恐怕也说不利索了。
“你居然没有死。”
皇帝说了见面后的第四句话。
“臣一向命大。”
是!
一向命大,流放到那么个破地方居然长得这么好,实在是可恶。
皇帝咬牙切齿地想着,琢磨以后要怎么扒他的皮,转念又平复了心情,凉凉笑了笑:“吃得好么?”
“极好。”
极好?皇帝将按在镇纸上的手收回,平心静气地想了一想,终于进入了正题:“你这身浅绯官服已是旧得不能再旧,赶紧换了罢。”
他低头翻了翻案上条陈,道:“换成青袍,去万年县做个县尉吧。”
三言两语就将要说的事情宣布结束,实乃言简意赅界高手。
于是一个五品散官,在这寥寥几句话之后,品级一落千丈,成了从八品下的京县尉。
照理说,十多年前选任校书郎,若按部就班地往上走,第二任官恐怕也就是个县尉,可从他选任校书郎至今已有十年时间,眼下让他去做县尉,摆明了就是将这九年时光全部抹去,让他从头开始。
皇帝说完瞄了一眼他的神色,可裴渠就跟个已故之人似的,什么表情也没有。
末了又行了个大礼:“谢陛下。”
皇帝被他气得不轻,放出了言简意赅界的大招:“滚。”
裴渠恭恭敬敬退下,至廊外立刻有个内官迎上来,同他嘱咐了一些迁官细节,这才领着他出了宫门。
日头极好,裴渠刚出丹凤门,便见一辆马车遥遥停着,正是素来对他不离不弃的好友徐妙文的车。
徐妙文这时正躺在车里睡觉,扇子挡了脸,活像具尸体。
车夫忽然回头喊他:“七郎出来了,出来了!”
徐妙文呼出一口气,差点要将那扇子吹到旁边去。
他霍地坐正,将帘子撩开大半,笑得比余月牡丹还灿烂:“哎哟,裴大夫竟活着回来了!”
裴渠面无表情走过去,坐上车后,徐妙文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,最后以拇指食指捻了捻他的浅绯官服,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簇新的绯色官服,说:“哎,感觉真好。”
徐妙文乃裴渠同辈,小时候好得能穿一条裤子,徐妙文什么都要与他比,可偏偏怎么也比不过,没想到一脚踏入仕途,却一路飞升,速度快得惊人,导致周围一群服紫服绯的老匹夫看了他就来气——
真想撕了那张青春逼人的脸啊!
徐妙文如今乃正四品少卿,裴渠不过一介从五品下的散官,哦不,是从八品下的京县尉。
故而徐妙文此时心中体会,真比吃了一缸新鲜荔枝还要爽,令人十分地想要——
哈哈哈哈哈哈哈。
显见他是提前知道裴渠会被贬去做县尉的,虽然他极讨厌吏部曹侍郎,又恨他儿子夺走自己表妹,可耐不住曹侍郎喜欢他啊。
曹侍郎总将徐妙文当作忘年知己,且又是个大嘴巴子,许多话都留不住,昨日更是将这等“机密要事”
泄露给了徐妙文,乐得徐妙文一晚上都没睡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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