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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
终于,老人转过脸来,面上闪过丝疑惑。
而他们只注意到老人的衣摆已快飘拂在江面上空,怀桢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:“老人家,您听我说——我是兰王的……”
话音未落,却被人扑上来捂住了唇。
摇船军士抛了木桨抢上前来,在他耳边急道:“柳公子,你可千万不能暴露身份!
这可是在战场上,咱们周围都是敌人哪!”
怀桢愣了愣,随即便挣扎起来,正鼓足了劲要挣脱,却听见清执一声惊呼。
身上力道突然一松,耳边划过一声□□,忙扭头看去,只见清执正半跪在船头,托着那刚才阻止他的人——一支不知从哪里射来的羽箭插在军士的背心,逐渐扩大的血泊中,箭尾仍在兀自颤动。
少年一下子就瘫坐了下来。
早已失去了平衡的小船再经不起任何跌宕,猛地在波浪里蹦了一下,清执怀里的人吃力的举起手来,朝怀桢挥了挥:“柳公子……你……你往后坐……”
怀桢不知自己怎样挪到的船尾。
“没事的……公子……还死不了……”
听见人喘息着安慰,这才发现自己呆若木鸡的脸上居然已经泪如泉涌,怀桢忙擦了擦,咽了口唾沫,小心翼翼的探身向前,却当先触到一手濡湿。
他不敢去看,也不敢看那伤者的眼睛,只能直直的望着前方,说道: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清执则望着对面的同伴,看那双月牙泉似的瞳里光影破碎,似再无法凝回,心里一抽,却不知虽未泪流的自己也已然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。
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,可张了张嘴,只听见关节开合时骨骼的摩擦声,而就在这时,却见对面的黑眸骤然一缩,眸光中似乎有白影一闪,他急忙扭转过脸去——
背后的船头上,已空无一人。
有什么,终于顺着涨得酸痛的眼眶鼻管留下,流到口腔里,尝到满嘴血腥,与此同时,一个念头像道闪电样穿过脑海,待反应过来,已然太迟——
还未回首,便听见扑通一声,水花溅了人一身。
清执猛地回头,船尾已然空空荡荡,只有红色的水波中央似乎闪过一圈涟漪。
“怀桢——”
他嘶声大吼,这才知道方才那白驹过隙的一个念头是——
怀桢!
怀桢!
怀桢!
不单是他,连受伤的军士也挣扎着撑起身子,四下里寻找,终于看见几尺之外,隐隐的,波纹里似有一片白云,忙定睛看去,终于看见一个头颅冒出了水面,赶紧一面拉了清执来看,一面大喊:“柳公子,快上来——危险——”
水里的白影却置若罔闻,反更快的向对面的空船方向游去。
“柳公子——”
见他不肯回头,军士忙转向清执,“柳公子水性怎样?”
少年讷讷的摇了摇头:他不知道,他什么都不知道。
他不知那人会不会游水;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会跟着那人来到这里;不知别人是怎样能狠下心来造这样一场杀戮;更不知会在这一瞬间连那个人也失去……
彻骨的寒意像是一柄匕首刺进人的心底:这世间,竟又是这般冰冷荒芜了……
自己就快要冻僵、冻死了吧?
可竟还是那么清晰的能记得,上船之前自己的话语——自己对那人说:“你去,我就去。
总之,你到哪里,我就到哪里。”
是啊,你到哪里,我就到哪里。
在这我们所不能懂得的残酷的成人世界里,唯一能相濡以沫、互相取暖的,便是同样天真的同是少年的你。
于是,那初春的澜江水也变得并不冰冷了。
清执一头扎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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