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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长庚出涟城后,并未走原来的路立刻回河西,而是转另一条道,踏上了与三苗毗邻的巫州方向,打算取捷径顺道尽快先回趟夔州的谢县老家,探一眼已许久未见的母亲,然后再回河西。
日暮时分,马匹奔驰了一天,中间不过只作短暂歇息,脚力渐渐不济。
谢长庚命放慢速度,这时,身边一名随从的坐骑突然发出不安的嘶鸣之声,前蹄高高扬起,若非那随从骑术高超,只怕人早就被甩了下去。
那随从吃了一惊,强行控住了马,随即扬起手中马鞭,正要鞭马,突然感到一阵微晃,转头,看见路边树木枝叶沙沙抖动,远处鸦雀躁动,顿时醒悟。
“大人!
地震!”
谢长庚早觉察到了异常,翻身下马,命随从也都下来,几人停在路边,稳住受惊的马匹。
等这阵地动过去了,四周再次安静下来,便继续前行,走了一段路,遇见路边有座土地庙,大约太过破烂,年久失修,没经住方才的地震,大半坍塌。
一行人纵马越了过去,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叫救命的声音。
废墟之下,仿佛压了个人。
“大人?”
随从看着谢长庚。
“把人弄出来。”
谢长庚停住马,转头看了一眼,吩咐了一声。
随从全都下马,奔了回来,几人合力抬走断木,扒开瓦砾,从下头救出一人。
那人是个中年男子,满身的土灰,一条腿被房梁压住了,被扒拉出来的时候,人趴在地上,还死死地护着怀里的一只包袱。
随从替伤者止血包扎。
那人渐渐缓神,说自己在外做着小本生意,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了,现在终于攒了点钱,思念家中妻子儿女,这次回家探望,傍晚走到这里,腹中饥饿,腿也乏了,看见破庙,进去想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继续上路,没想到竟遇地震,来不及逃,人被塌下的屋顶压在了下面,幸好遇到他们,否则只怕凶多吉少,要死在这里了。
谢长庚问这人的家,得知是白天自己一行人赶路时曾经过的一个村落,距离这里有几十里的路。
“求求恩人,可否再帮我去家里传个消息。
我家中只有一个妇人带着儿女,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。”
那人不住地恳求。
谢长庚看了眼渐暗的天色,迟疑了下,便叫手下将人放上马背,带着折了回去。
入村之时,夜已漆黑。
村中房屋大多完好,除了部分墙面开裂,影响并不大,村人的情绪,也渐渐从恐慌中平定了下来。
那伤者家中的妇人带着孩子经历了傍晚的地震,虽无大碍,家中只摔坏了几只碗盘,却依旧心有余悸,不敢睡着,正守着一双儿女过夜,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丈夫的呼唤之声,犹如做梦,急忙出来开门,看见长年在外的丈夫竟然真的回来了,只是一身的血,问清前因后果,又哭又笑,将人扶进屋后,对救了自己丈夫的谢长庚几人感激无比,带着从睡梦里醒来的一双儿女,叫着恩人,便要给他下跪磕头。
谢长庚叫她起身,问有无可供借宿过夜的空屋。
妇人连声答应,很快收拾出空屋,知他们还没吃饭,麻利地做了一锅饭食,端了出来。
谢长庚叫随从和自己同吃。
那边,男人唤妇人解开他带回的包袱。
妇人解开,看见里头除了丈夫买给儿女的玩具,还有一支精致的花头银钗,得知是他特意买来送自己的,欢喜得很,口中却责备他胡乱花钱。
男人说等以后赚了大钱,再给她换支金钗,又感叹,说自己长年不在家,家中里外,全靠妇人操持,这回回来,见她瘦了不少。
妇人说丈夫在外奔波才是劳累,自己并不辛苦,对他更是日夜思念,方才乍见他回,犹如做梦。
说话之时,声音渐渐哽咽。
几人围着桌上那盏昏暗的油灯吃饭,隔壁夫妇的私语之声,穿过薄薄一层墙板,隐隐飘了过来。
谢长庚的几名随从都是光棍,听见两夫妇这样的私密之语,不禁相互对望,下意识地又看向对面的节度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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