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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兰亭停了一停,很快回过神,寻到了出口的方向,跟着四周涌动的人流,朝前走去。
她出了车站,附近几个车夫见她独自一人提了箱子,立刻拉车跑了过来,争相问她去处。
这是孟兰亭第一次来上海。
她想起临上车前车站司务长的再三叮咛,说上海的人力车夫最会欺生,倘若被对方认定是“阿木林”
,必定要狮子大张口地敲诈车钱。
这算运气好,不好的,会被拉到一半骗下车。
他们站长当年头回来上海就曾吃过这样的亏,半夜被拉到一条不知名的巷子里丢下,乌漆麻黑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,出来又遇到泼皮,连衣服也被剥走了——她是个年轻女孩子,孤身来上海这种地方,更要谨防意外。
他教孟兰亭,坐车须以老上海的口吻直接问“XX路几钿?”
问好上去就走。
倘若用外地的口气问“去哪里多少钱”
,便是将那个明晃晃的土包子“阿木林”
的牌子贴在额头上,告诉对方自己初来乍到,亏是必定要吃的。
孟兰亭计划先去找周伯父安顿下来。
见那车夫上来招揽,迟疑了下,正想问之华大学,忽见对方闭口,盯着自己身后不住挤眉弄眼,一怔,立刻反应了过来,正要抱住自己的箱子,身后一道黑影已经嗖地窜了上来。
那人一把夺了她的箱子,两只脚仿佛踩了风火轮,转眼挤入人群。
周围的人仿佛见惯不怪,非但不阻,反而怕惹是非似的,急忙朝两边散开,等于替那毛贼让开了一条道。
孟兰亭下意识地追了一段路。
毛贼七拐八拐,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孟兰亭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追得上了,只能颓然停了下来,在周围投来的同情的目光之中不停地喘息。
身后车夫也上来了,摇头说,自己早就提醒了,怪她自己。
孟兰亭苦笑了下,转头看了眼不远之外那个迅速背过身子,假装正在维持秩序的车站警察,放弃了求助的念头。
好在剩下的那点钱贴身收藏了。
箱子看起来新,里面多是旧衣服。
可惜的,就是弟弟从前寄回来的那叠刊物。
原本她打算带过来,就其中一些自己理解模糊的地方去请教周伯父的。
周伯父早年留学德国哥廷根大学,师从当代数学名家,回国后,主持了之华大学的数学系,是如今国内首屈一指的数学研究和教学大家。
此外,丢了的还有那份庚帖和信物。
箱子里唯一值钱的东西,大概也就是那件信物了。
不过这个不重要,丢了就丢了。
天色还早。
既然没了重手的行李,那点车钱,能省就省。
孟兰亭不再理会身边那个聒噪不停的车夫,向另个路人打听到了之华大学的路,转身迈开步子,朝前走去。
“哎,哎!
干什么干什么,轻点……”
冯令美被弟弟弄到边上的茶水间里,冯恪之这才松开了她的胳膊,把门一关。
“反了不成?敢这么对你亲姐?”
冯令美一边揉着胳膊,一边抱怨。
“八姐,这个姓孟的女的怎么回事?她怎么会在我们家冒出来的?”
冯恪之的脸色很是难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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