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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是恩师的临终之物,梅鹤庭不肯。
而初做新妇的宣明珠,总担心小夫婿每次看见这本书,就会想起他的小青梅。
这位高中探花的大才子怎么就是不懂呢,哪怕心性再骄傲的公主,也有无法诉诸于口的慌张。
正因无法说清这股没由来的嫉妒,她只能一次次地与他磨。
终于换来他不耐烦的一句,“殿下甚不懂事,为何便不知尊师重道的道理?”
老年间的旧物,宣明珠不知梅鹤庭是从哪里淘噔出来的,不过这根埋在心底的刺,已被她自己拔了。
自然无须再与一本死书较劲。
见她还是古井无波,梅鹤庭眼底闪过一丝超出掌控的慌悸。
他的指尖微不可察抖了一下子,才推开第三只檀盒的铜扣。
“此份地契,是江南澄景园,臣下在族中的产业。”
失措仅为一瞬,又被毫无破绽的镇静取代,他蜷住手掌,语气越发沉着:
“此园占地与金谷园大小相仿,同京畿御苑自是比不得的,胜在水土丰润,殿下既喜……桃花,沃土百里,便只植桃花。”
他轻轻的,睁着发红的眼看她,“可好?”
涉及钱银地产的市侩言语,从清流名士口中说出,不免显得生涩磕绊。
身为江南梅氏的嫡长孙,在老家宗族那边,记在梅鹤庭名下的产业不比一个洛阳城的世袭公爵世子少。
之所以从前不做这等事,不是他舍不得,只不过士人风骨作祟,不屑以钱财取悦于人罢了。
以前决计不为之事,为了弥补宣明珠这些年的委屈,他都做了。
宣明珠用一种不为所动的遗憾目光看着他。
“我要说的话方才已说尽。
你是聪明人,该听得懂,别粘粘缠缠的不爽利,无端折了自己。”
她淡然轻拍男子的肩头,为他整理肩袖处的褶皱。
“梅卿是将来要入内阁的大才,骨鲠风度,万望持守。”
——“朕见梅卿少年超迈,他日或可成就大器,此身风度,万望莫失。”
当年殿试点探花,晋明帝在之后的琼林宴上,便是如此一般轻拍他的肩膀,亲手为他抚平衣襟褶皱,寄语厚望。
梅鹤庭额角的青筋迸然作痛。
父女二人的举动与神情,一瞬间在他脑海中分毫不差地重叠。
终于明白,今日宣明珠站在他的书房,不是以发妻的身份。
是以长公主的身份。
她对他所寄予的,已经是仕途希冀,再没有了情意。
“臣不进内阁,臣可以立即辞谢狄大人的建议……”
急于表衷的话没说完,梅鹤庭左心上半寸处猛地绞痛。
他不禁退后几步,反手撑住书案的桌角,蹙眉深吸几气。
宣明珠没留意他的异样,只是有些好笑,他通身的抱负,敢说自己从没想过擢入三省,大展拳脚?
多年来都不曾学会说软话,如今机会送上门,反而摆出一派脉脉深情,又是给谁看呢。
腹诽的功夫,梅鹤庭那双江涛翻涌的眸底恢复平静,清癯的背脊重新一寸寸挺直。
“臣知殿下生气,也知殿下要的不是物质补偿,是臣的用心。”
阗静的目光含凝她,恢复了势在必得的冷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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