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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英殿内光线愈发黯,烛台根本起不到作用似的,一个个都昏昏亮着,无精打采。
周围一个内侍也没有,静得甚至能听到呼吸声。
裴渠所言并非凭空捏造,当年裴府收留孤女一事虽没有到诸人皆知的地步,但如何也瞒不过圣人的耳目。
且因他当时是从淮南归来,那小女孩的身份便更是值得怀疑。
多疑的皇帝自然不会这样轻易放过疑点,查出真相来却也没有完全捅破,而是升了裴渠的官阶,允他借一身绯,让他去番邦小国待着。
明眼人都知道这意味着失信与被放逐,理由也不过是“裴渠之前与诸王走得太近,虽未查出切实的谋反证据,但教训必须给”
。
事实上朝歌本可以成为“裴渠存有二心”
的有利证据,但圣人却并未揪着这点不放,而是默许了朝歌的存在,变相流放了裴渠。
裴渠去国离家,朝歌下落不明,这是当时大多数知情者所知道的后续。
于是此后很多年,世上便似乎没有一个叫作朝歌的小女孩了。
而这时候,裴良春却要将此事翻出来,以极恶劣的姿态举报。
圣人则完全依照他的意愿,将南山抓起来,一副将要审问且不打算放过的模样。
在帝王之位上待久了,做戏也变成了信手拈来之事。
只是今日演这样一出,不仅打脸,并且毫无意义,明明心知肚明的事,何必又要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来呢?因为圣人笃定裴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主动找来。
哎呀,他似乎很久没有与他聊上一聊了。
圣人于是接了他的话回道:“朕年纪大了,以前的事记不清楚难道不是再寻常不过?何况,当年不计较,现在就不能计较?”
“‘若你有本事去番邦小国待上个三年五载朕便什么都不计较’,难道不是陛下的原话?”
裴渠已不想再废话,“陛下若记性已不如当年,臣定尽职尽责提醒陛下。”
他说着竟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布帛。
那布帛上写的正是九年前荒唐的“君臣约定”
,其实严格说根本做不得数,但裴渠一本正经拿出来,且当成了“铁证”
以此护身,可见这君臣二人之间,似乎存了某些微妙的关系。
不论是诸王作乱前还是后,不论裴渠做了什么,圣人对他似乎总是又纵又恨。
纵是显而易见的,恨也是可以摆到明面上来说的,所以君臣关系也变得十分奇怪——一边挂了他的答卷炫耀大国得贤之美,另一边又恨得牙痒痒,将他赶出去让他吃尽苦头。
偏偏裴渠在很多事上油盐不进刀枪不入,又因为如今并不怕死,底气竟然足得夸张。
君臣因为这一张布帛对峙了好一会儿,圣人也确认他实在是个不怕死的家伙,便不再兜绕圈子,直截了当道:“交出国玺,朕什么都不会再计较。”
“没有国玺。”
裴某人斩钉截铁地说。
“放屁,国玺就在你那里。”
圣人对睁眼说瞎话的裴渠张口就骂。
“国玺在陛下自己手里,臣怎么会有?”
“装屁个糊涂,我说的不是那个国玺。”
骂战总是不择措辞,圣人再一次强调:“交出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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