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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清晨时分,霞尊迈出烟霞楼,踱去苑中采撷花露,发现林中他常卧的凉石上竟卧着一个人,满身覆着落花,遮掩了面容。
正欲拂袖幻去那人身上落英,却见层叠的花瓣中显出了一枚伏羲琴令,便放下了手。
公孙长琴勾唇笑了笑,缓缓行至石畔坐下,俯身轻轻去拣她脸颊上的花瓣。
恰在此时,修灵则皱了皱鼻尖,醒了。
看见公孙长琴的第一眼,她猛然一惊,随即跃身而起,半晌才礼节性地唤了一声“霞尊”
,唤完便要走。
余光却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烟霞楼。
公孙长琴嫣然浅笑,“既在此处等了本尊一夜,总該说说来寻本尊所为何事?难不成是想念本尊了?”
修灵则蹙额咬唇,“确实有一事请教。
上回殿试时我以《灵犀引》引出了剑尊,后又以此曲引出了风尊,近日再奏却不凑效了,不知为何?”
笑意逐渐凝结,公孙长琴刹那冷下脸来,“你在此等了本尊一夜,只是想问如何唤来风尽歌么?”
抬手拍去衣上落花,修灵则嗤笑,“不然呢?难道是来打探霞尊隐私?”
也不再多言,告辞离去。
她并未看见身后那人如月般阴晴不定的脸又变了,缺了又圆,窃窃一笑。
这一日本无课业,回了屋,修灵则便躺去床上想睡一个回笼觉,可不知怎地,偏偏辗转难眠。
宋清欢见她翻来覆去坐卧不安,询问发生何事,她竟答不上。
细细想来,真趣在烟霞楼夜不归宿倒是能够实话实话,可她凭白无故在外等了一夜又究竟算什么呢?她自己也未必说得清楚。
宋清欢见她心绪不宁,提议道:“听说绯花坳的落日是天下第一美景,反正今日得闲,不如待酉时出发,去赏晚霞如何?”
见其答应,便早早精细地梳妆打扮起来。
待到申时三刻,修灵则睡饱歇足,伸着懒腰行至宋清欢屋中寻她时,未见踪影,只有她留下了一张字条,上书:不忍吵醒汝,绯花岰见。
眼见窗外日光已露红暖之色,不及细想,便匆匆御琴而去。
此时,绯花岰渐渐崭露霞光,映在地势乖僻的丘壑列谷之间,让孤独旷然的西域慢慢变得有姿有色。
远处一座隆起的岩坡上,公孙长琴着红衣,牵白马,向高处而行。
夕阳无限,公孙长琴横跨在白马之上,悠悠抚着落霞宝琴,奏着一曲《阳关曲》,词曲多少有些哀愁:
渭城朝雨,一霎挹轻尘……休烦恼,劝君更尽一杯酒,只恐怕西出阳关,旧游如梦,眼前无故人。
「1」
他平眉微斜,望着霞色,不知歌时在想着什么,也不知修灵则早已站在她的身后,听得满眼是泪,竟一时泄了刚见他时的惊讶和忿忿。
西出阳关无故人,偏偏这一句,就勾连起了她对祖父、叔父、父亲和万千西军将士的深深悼念。
沙地上斜影悠长,微微舞动。
公孙长琴余光扫见来人,轻跃下马,飘飘行至修灵则的跟前,抬袖试图为她拭去泪痕。
她却倔强欠身避开了他的手掌,嗔道:“东篱在哪?”
“她在烟霞楼歇着,正与周公相会。
你放心,柳非身份高贵,本尊可不敢怠慢,待她醒了自有好吃好喝招待,样样都不比宫中的差。”
公孙长琴晃了晃身,甚是漫不经心。
修灵则冷着脸道:“原来霞尊早知我二人身份,你究竟想怎样?!
人人皆知霞尊风流,莫非惦念上了驸马爷的位置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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