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 鱼蒙

鱼蒙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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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什么?”宋研竹瞪大了眼睛问:“谁和谁打起来了?”

    “大老爷和二老爷!”初夏应道,“不不不,应该说,大老爷把二老爷给打了!”她冲进屋来,瞧见宋玉竹,赶忙道:“四小姐也在啊,您也赶紧回去看看吧,听说三老爷上前去劝架,也挨了大老爷几下打!”

    宋研竹问:“知道是为了什么么?”

    “不晓得!只听说大老爷到老太太屋里就发了一通火,回头就把二老爷给打了!”初夏应道。

    “这都什么事儿啊!”宋玉竹摇头叹道,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!二姐姐,咱们赶紧走去看看吧!”

    宋研竹赶忙起身往外走,走到西花厅门口,远远见宋盛明走过来,一旁是宋盛达。宋盛明拿着一块帕子捂着头,嘴里骂骂咧咧,宋盛达也揉着脑袋,表情颇为无奈和愤懑。她的身后跟着宋承庆、宋合庆。

    金氏也是得了消息,紧赶慢紧地往前走,几个人在西花厅门口汇聚,宋玉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问宋盛达道:“爹,你脑袋怎么了!”

    宋盛达揉着脑袋叹了口长气道:“回去再说,二哥,我先走了……”

    宋盛明阴郁着脸点了点头,一言不发地往回走。刚走回屋里踱了两步,举起书案上的笔洗就往地上摔。

    金氏不明所以,吓了一大跳,见宋盛明怒气冲天,也不问他,悄悄地把宋承庆拉到一旁问情况,宋承庆低声道:“大伯父今天被陶知府叫去聊了一天,临了陶知府才告诉他,姑父出了事……陶知府原要举荐大伯父去吏部,眼下也是无望了。大伯父原本就一肚子气,爹在祖母跟前说他对姑母没有手足之情,大伯父大约是气着了,拿起桌上的砚台就要砸他……正好磕到了爹的脑门上,三叔想要拉开爹,不巧也被砚台敲中……”

    那一厢宋研竹也拉了宋合庆问话,宋合庆不加修饰地答道:“大伯父说,眼下姑父就是块牛粪,谁沾上谁臭。只有傻子才会眼巴巴地往上凑。还说咱们大哥就是憨,这种差事还往自个儿身上揽。别到时候惹的一身腥,还连累了全府上下人跟着倒霉……还说咱爹就是存了心不希望他能好。想要害他一辈子出不了头。爹不服,险些要打起来,结果大伯父随手拿了砚台砸爹,就成眼下这样了……”

    宋研竹不由咂舌道:“他们年岁也不小了,气性还这样大!”

    “大伯父在官场多年,还真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……平日里他总教我,为人处世要有君子之风,今日所见,真是让我大开眼界!”宋合庆无奈的摇摇头,惹得宋研竹捂着嘴笑。

    一旁的金氏听完了前因后果,蹙眉对宋盛明道:“虽说长兄为父,可老爷您毕竟也这么大年纪了。大哥他在外人跟前全然不顾你的颜面,对你动辄打骂,娘她竟也不说半句?”

    “娘她能说什么!”宋盛明气得左右踱步,宋研竹赶忙上前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边,宋盛明咕噜噜仰头一口喝干净,犹不解气,重重拍了下桌子。

    金氏打了个眼色,宋承庆会意,领着宋研竹二人走出门外,随手掩上了门。

    金氏上前又替宋盛明倒了一杯水,问道:“所以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!承哥儿还要去金陵么!”

    “去个屁!”宋盛明气到骂出脏话来,冷笑道:“若不是我晚生了两年,他能当上州同知么?就凭他那本事,自小学问不如我,才情不如我,若无父荫可承,他只怕秀才都考不中!”他左右踱了两步,越发生气,仰头冲外头嚷道:“若不是看他是我大哥,我定要打到他讨饶为止!岂有此理,岂有此理!他竟敢这样小觑我,你说,你说,他托谁的势要,这样嚣张跋扈!”

    宋盛明一股脑子全说出口,金氏望了望门外,蹙眉道:“你声音小一些,怕是隔墙有耳!”

    “我在自个儿屋里,怕他个杀才!”

    宋盛明还要扬声,金氏忙捂住他的嘴,斥责道:“若是让孩子们听见也不好!你气他做什么用,到底他是同知大老爷,你就是个举人,你要争口气,也当个官老爷去,到时候自立门户,你想如何耍你大老爷的威风都成!”

    “你这是什么意思!这是嫌弃我不是官老爷么!”宋盛明眼一横。

    金氏白了他一眼道:“你当真是听不进人话!”

    宋盛明更要发怒,金氏脸一放,往桌边一坐,道:“你也别跟我横,在我这没用!你若要横,大不了我收拾了包裹往娘家去,你大可以再去找你的嫣红柳绿,好好过你的日子!”

    “嫣红”二字一出,宋盛明顿时失了言语。一时觉得丢人,一时又是气愤难平,皱皱眉头不敢继续说下去,只在一旁干瞪眼。

    金氏见他面色苍白站在一旁,随即浮上笑意道:“好啦,不说置气的话。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也不全是激你,前几日,父亲来信问咱们的情况,我正想着要不要替你提一下,让父亲举荐你得个一官半职……”

    从前她就有这个意思,可惜宋盛明不争气,在外头养女人不说,还害她没了孩子。她原本对他绝望了,只想着蹉跎一生也就过去了。可如今不同了,他回心转意,她虽心中仍旧有恨,可毕竟是她的丈夫。而且底下还有两个哥儿,不为宋盛明,也得为两个哥儿盘算前程。还有研儿……想起宋研竹,金氏有些黯然失色,听说九王爷对宋欢竹有意,若能成,她将来是能做王妃的,即便是个侧妃,那也是皇亲国戚。研儿容貌才情全不输给她,只差在一个出身上……

    金氏慢慢盘算着,宋盛名大喜过望跳起来作揖道:“当真?若能成,到时候为夫定要好好谢过夫人!”

    “你也别急着谢,未必能成。”金氏道。

    宋盛明道:“岳父大人一向将你视作掌上明珠,你极少开口求他,他一定会答应你的。如今他又是巡盐御史,若他开口,事情定然能成!夫人,我的好夫人……”

    金氏撇开头,假装不屑道:“这会才晓得我的好啊,怎么不去找你那嫣红柳绿……”

    宋盛明懊恼不已,道:“夫人可别再取笑我了。当时我是被猪油蒙了心,才会犯下大罪。好在夫人大量,大人不计小人过,还肯愿意帮我,我真是感激不尽!”

    “你晓得就好,我不求别的,就指望咱们一家子平平安安,安安稳稳地度日。日子还长,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指不定将来你就比大哥出息,咱们也不用再受大房那些腌臜气了!”

    宋盛明点头道:“可不是说……娘也是偏心,早上还说疼爱妹妹入骨,定要承哥儿去接她回来,一听大哥说因为妹婿之事丢了升官的指望,她又开始咒骂起妹婿来。这些年若无妹婿帮忙,大哥的仕途也未必能这样顺风顺水。娘是年纪大了犯糊涂,大哥的良心却真是被狗吃尽了!”

    金氏撇撇嘴,暗自道:老太太才不糊涂。她才是见风使舵的鼻祖。即便她再疼爱女儿,同儿子相比女儿便什么都不是,宋盛远不能提官,只怕她比宋盛远还心疼。此时此刻还管什么死去的女儿,变成鳏夫的妹婿?真是骂他都来不及了。上梁不正下梁歪,宋盛远可真有乃母之风。

    这话她也不敢明说,叹了口气道:“往好处想,承哥儿不用出这趟门也好,否则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来……”

    宋盛明道:“也好在大哥把承哥儿拦下来了。方才赵家来人报信说,收到了金陵里的消息。听说妹婿在妹妹难产过世的第二天便出事了,可能牵连甚广,这件事一直都被瞒得密不透风。妹婿被夺职后没多久,已经扶灵回建州,走的是水路,承哥儿若去,只会扑个空。”

    “妹婿回来后只怕境况会越发惨烈……”金氏想想有些不忍心,“他一个鳏夫,带着一个女儿回来,到时候赵家的祖坟进不了,他连家也回不去,到时候漂泊无依,过家门而不得入,那才叫悲剧。”

    “眼见他起高楼,眼见他宴宾客,眼见他楼塌了……人世间的事儿哪能说清。都是自作自受……”宋盛明哀叹道,“等他回来,再走一步看一步吧,也不知找老太爷私下里能否帮他一二。妹妹没了,咱们同他的亲戚关系也就断了,余下的,但凭良心帮他吧。”

    二人齐齐叹了口长气。

    且说宋承庆带着宋研竹二人走出院外,走了不多时,便看见宋欢竹带着两个丫鬟神色匆匆地过来。宋承庆拦着她问:“妹妹这是要上哪儿去?”

    宋欢竹偏了身子行礼,道:“我娘得知二叔受伤,心中深感愧疚,特意命我送些外伤药来给二叔,顺道替我爹赔礼道歉。我爹他今日也是急糊涂了……”

    宋承庆温声道:“已经让下人去请大夫了,何须妹妹跑这一趟?”低了头看宋欢竹手上的药,笑道,“瞧我这记性……妹妹的外祖是太医院里的医正,他的外伤药可是独门秘方,千金难求。”

    “外祖疼我娘,这药旁人是千金难求,外祖却总给我娘许多傍身。娘说这个抹上一点就能好,让我特意送来给二叔赔罪的。”宋欢竹笑道,“哥哥从京师回来,定有许多趣事吧?改日得空还想听哥哥说说。哥哥在京里的事情办得可还顺利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