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五十章 兰陵王(上)

万法唯心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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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(一)

    我们坐在烧得暖乎乎的炕上喝酒闲聊。

    卡佳从家里拿过来的伏特加劲头十足,我只喝了一小口就赶紧吐出来了,感觉就像是喝进去一块刀片,剜割着舌头和整个口腔!我不理解男人们为何能够咽下去这样的东西!

    卡佳看着我的表情,忍不住笑了起来,说我很像他家里喂的那只小猫。有一次他弟弟很顽皮,蘸了一点伏特加在猫猫睡觉打呼噜的时候,涂在猫猫的舌头上。结果猫猫咆哮一声就醒了,脸上震惊的表情令卡佳兄弟终身难忘。猫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后,立刻就跳上了家里最高的柜顶,从此只要卡佳的弟弟在家,它就拒绝从柜顶上下来。这样的警戒和敌意保持了好几个月的时间。卡佳说,你刚刚的表情和眼神,就和我们家的猫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逸晨先生和沈先生都听得大笑起来。我的脸红了。

    但我不认为不愿意喝酒是一个缺点。

    逸晨先生对卡佳说:“她喜欢喝茶。有烧开水的东西吗?她自己会煮茶,她带了英国的调味茶包。”

    于是,木屋的角落里有了一个小小的铁皮炉。想必,这就是传统的炉灶了。卡佳抱进来一些柴火塞进炉膛,把铁皮炉生了火,然后提进来一个黑铁的茶炊,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。

    卡佳说,这是从他家里提过来的茶炊,因为总有游客不愿意使用电热壶,想要体验下当地人是怎么烧水煮茶的。

    他说,这个茶炊还是他奶奶的嫁妆,它起码被用了40多年了。

    “但是,你放心,它很干净,我每天都仔细地擦它,里外都擦,而且第一壶水是用来消毒的。它不会影响你茶叶的味道。”卡佳是个很细致的孩子,善能体贴人心。

    对于真正喜欢喝酒的人来说,下酒菜是不重要的。

    逸晨先生和沈先生当天的下酒菜,就是开了一个罐头的煮豆子,还有一盘非常咸的腌黄瓜。沈先生说,营地里还存有一些熏松鸡,是从当地的猎人那里收购来的,准备给公司来度假的人作为手信(礼物)带回去。他让卡佳去拿一只熏松鸡过来。梁生忙加以阻止。梁生那时已经逐渐开始素食了,不是迫不得已的场合,他一般都是不会主动选择肉食的。

    他们拉开了话匣子,彼此叙述青年时代分别以来这么多年的简单经历。逸晨先生说了自己怎样遇到我,怎样和我成为合作者,如今怎样搭档,为什么选择来这里度假,什么时候改了逸晨这个中文名字。而沈先生说了自己如何从编辑岗位调动到东京总部做行政秘书,怎样跟着小加藤先生参与管理工作,怎样成为了项目督办,怎样发现了缩短工期和压缩成本的好办法,怎样成为独立的项目经理,怎样走上了基建管理的道路,怎样受命建设这个度假营地,这些年为了度假营地做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在茶炊发出的沸腾水声中,不知不觉,他们就已经酒过三巡,面红微醺了。

    逸晨先生觉察到刚才那么长时间的谈话,好像和我关系不大,怕我一直倾听着插不上嘴,会觉得受到了冷落。

    他忙转移了话题,问道:“刚刚你们说的兰陵王,那只兔子,是怎么一回事?”

    于是,沈先生就笑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逸晨先生听。

    (二)

    一年前,我到这个地区来旅游前,听小加藤先生说起,公司正在营建一个很有特色的度假营地,作为大家亲近大自然的好去处,便油然而生好奇心。

    我问小加藤先生要了营地建设负责人的电话,和沈先生联系上了。

    沈先生非常热情地欢迎我前去参观,并正式邀请我在落成之后去那里体验自然式的休闲度假。

    他在电话里滔滔不绝,对这个项目充满了信心。

    他说,这个营地最合适作家了。他说,这儿比卢梭笔下的瓦尔登湖还要纯净安宁,是写作者心灵漫游的天堂。

    听他提到卢梭和瓦尔登湖,我顿时对他就增加了几分好感。我们在电话里又谈了一会儿德富芦花。

    我到达营地的时候,一切还在兴建过程中,许多木屋都还刚刚搭了一个框架,有的地方还在开挖地基。

    沈先生戴着一个安全帽穿过乱糟糟的工地过来迎接我。

    道路上充满泥泞,我一步三滑地跟在他后面参观。

    因为怕我摔倒,他一路上用力抓住我的胳膊,不时地把我从隐蔽在建筑材料旁边的泥潭边拽开来。

    他展示给我看一张设计模拟图。图上的营地,就是眼前我看到的这个样子。

    他一边给我讲解图上的种种细节,一边眉飞色舞地描绘着未来度假营地的浪漫生活。

    我们停在一堵低矮的土墙边,站在一堆木料上,遥望着流经镇子外围的涅尔河。

    沈先生给我指点着冬湖所在的方向,比划着它在图纸上的面积大小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土墙的那一边传来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喧哗之声。

    说时迟,那时快,一道白色的闪电突然从土墙那边蹿了过来,贴着我的脸颊飞了过去,我感觉到很多泥点被甩在我的脸颊上。

    我惊叫了一声。叫声未落,又是一条黑色的影子从土墙那边飞跃进来,从我和沈先生之间蹿了过去,扑向那道白色的闪电。

    这一黑一白就开始在工地里疯狂追逐了起来。

    瞬间,满院子都是狂怒的狗吠声。

    (三)

    我惊魂未定地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泥点。

    这时,土墙上露出了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红扑扑的脸蛋。她脸上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神情。

    沈先生说,这是营地的隔壁邻居大婶。

    邻居大婶对我们打着手势,语速很快地不停重复着几个我听不懂的词。

    沈先生听了一会儿,为我翻译说:刚才从我脸旁边蹿过去的那只白色的东西,是一只野兔。它可能是饿极了,竟然不顾危险,大白天就跑出了树林,溜进了隔壁人家的菜园子,偷吃那里肥美的菜叶。正吃得忘情陶醉之际,被邻居家喂的大黑狗发现了。大黑狗毫不留情地就扑向兔子。兔子大惊失色之下,发挥出了生命惊人的潜能,竟然一跃两丈多,从狗狗的獠牙下逃脱,蹿过了土墙,跑到了我们的工地。而狗狗哪里肯放掉到嘴的肥肉,也奋不顾身地跳过墙来穷追不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