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 聪明误

今度牛郎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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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甚么?没看见公子?怎么可能?”钟绯红其惊非小。

    丽娘答道:“漕船就那么大,妹妹翻了个底朝天,都没有发现。”

    钟绯红疑惑道:“公子莫不是混在河工之中,也给一并砍了?”

    丽娘笑起来:“太监没胡子,禁卫衣甲胄,未必看不出来。再说了,他们若在船上,我们六个人岂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得手?”

    闹腾了大半个晚上,杀了一堆冤死鬼,公子却失踪了。钟绯红叫苦不迭,一时不知如何才是好。

    楚州临近码头的医馆中,那老郎中医术不咋滴,但心地很好。囚犯病号刚进来时那吓人的样子,一碗姜汤水下肚之后,竟没动静了。老郎中担心徐驰出了什么意外,若是病人死在医馆中,人家寻衅滋事,也奈何不得人家。

    老郎中不放心,上了楼,进了有禁卫把守的那间房,一看,竟哪还有人影?

    禁卫咋呼起来:“钦犯跑了!钦犯跑了!”

    咋呼声引来了刚刚入睡的高延福与老道士师徒,不当班的另外五个禁卫也闹腾起来了。

    众人挤进去一看,房内窗户洞开,徐驰不知所踪。

    榻上一地鸡毛,凌乱不堪,那些个被套床单竟然也不翼而飞。

    高延福心内起了疑,走到窗户边一看,丢失的被套床单竟被结在一起,拧而成绳,挂在窗棂上,垂到了离地面三分之一的地方。

    显而易见,钦犯陈秦已然援绳而逃。

    禁卫们面面相觑,那楼底下值守的三名禁卫道:“卑职等三人一直守在医馆前,钦犯若是从窗口溜下来,卑职岂有不察之理?”三名禁卫面对高公公与其余同僚不信任的目光,颇为感到冤枉。

    高延福用手往被窝里一探,入手温热,略一思索,便笑道:“没跑多远,你们房前屋后仔细搜索一遍,半个时辰之后,不管找没找到,都必须回来复命。”

    十名禁卫领了钧令,四散开去,在雪地中到处搜索。

    高延福与师徒二人在矮几前坐定,对惊魂不定的老郎中道:“麻烦老哥泡壶好茶来,去寒暖身。”

    小道童讶然道:“公公好不雅兴,钦犯逃了,竟然还有心思喝茶闲聊?不着急寻他了么?若是跑远了,公公如何向皇上交差使?”

    “不妨不妨,老朽有尊师徒在此,即使钦犯逃出了生天,掐指一算,还不是手到擒来。”高延福一边为老道士斟茶,一边笑着说道。

    小道童一想也是,如果那陈县令真的逃走了,还可趁此机会领略领略师父的真功夫。小道童也没了睡意,坐在一旁,听两个老家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。

    半个时辰之后,所有禁卫果然都一无所获地返了回来。高延福好似毫不在意一般,只叫他们该当班的依旧当班,该睡觉的依旧睡觉,再不打发他们去外寻找。

    禁卫不明所以,又不便反对,只有依言而行。

    两个老家伙依旧喝茶闲扯,小道童急了,“你们不打算找了么?师父你倒是卜上一卦呀,看陈县令跑哪里去了?”

    老道士笑道:“一点一横一撇长,十八为木在中央。”

    高延福接口道:“隔墙有耳装无耳,挨冻受寒不久长。”

    两人一唱一和,说罢相视大笑。

    小道童不知二人的机锋,一下看这个,一下看那个,问道:“到底是个甚么意思?”

    趴在床榻底下的徐驰早就受不了了,客栈的床榻比不得大户人家,又矮又窄,钻进去了也只能紧贴地板趴着,天寒地冻的,任谁也受不了。

    老道士与高延福所说的隐语,小道童不明白,徐驰作为当事人,自然再清楚不过了。“一点一横一撇长,十八为木在中央”,连起来就是个“床”字,老道士点明了徐驰藏在床底下;高延福说的“隔墙有耳装无耳,挨冻受寒不久长”,就是讥讽他白白挨冻,还装作不听见,必定藏不了多久,自己就要乖乖地现身。

    徐驰就如爬进去的时候一样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爬出来,嘴里骂骂咧咧的:“他妈的两个老不死的,既然早就知道我在床底下,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,让我白挨了半天的冻?”

    老道士道:“你这小不死的,谁要你爬床底下了?你自己要进去的,怎么偏偏怨我们老不死的?”

    高延福附和道:“所谓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,你故布疑阵,制造出逃的假象,我等一旦上当,满城去寻找你时,你便从从容容,真的就逃走了。你作奸使诈,老哥我又何必以德报怨?”

    小道童此时才恍然明白过来,讥笑道:“真难为你了,那么大个人,钻进了老鼠洞,我都难得钻进去,你竟然钻进去了,佩服佩服。”

    徐驰两手冻的通红,把暖茶壶使劲抱在手上。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,自己白忙活了一个晚上,睡没睡好,冻也挨了。“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有逃出去?”

    高延福笑道:“换作你身边的那个所谓绫姨,或许能逃出去,但你就不行了你以为下面那三个禁卫在打瞌睡么?再有,你自己看看去,你接起来的那根逃命的绳子,松松垮垮的,证明它并不曾受过重物。作假至少也要像模像样嘛。”

    徐驰如泄气的皮球,一咕噜钻进被窝,再不作他想。

    第二日,在客栈中用过早饭,一行人来到淮河码头边,哪还有漕船的踪影。

    高延福不由起了疑心:“从码头到医馆并不远,这何静不管如何着急,走之前必然要告知于我等,有甚么事可以让他不辞而别呢?”

    小道童很神棍地答道:“只有死亡可以让他不辞而别。”

    高延福一惊:“死亡?”便抬眼望向老道士。

    老道士心知自己的预测已然应验,却不好对高延福明言,只拿手指着岸边道:“你们看,那不是楚州的府兵衙役么?问他们一问便知端倪。”

    果然,二三十个衙役正自这边而来,全神戒备,杀气凛然的模样。

    高延福走上前去,问一个领头模样的人道:“这位差大哥,究竟发生了甚么事,这么早就来码头边公干了?”

    那领头的虽不清楚高延福的具体身份,但看他旁边十个禁卫的衣着气度,便知大有来头,不敢怠慢,遂如实相告说:“据附近的渔民说,昨晚有一彪水匪劫了漕船,将漕船上的官差估计也杀了个**不离十,此事还在勘查之中。”

    高延福暗道好险,昨晚若不是陈秦玩小聪明,离船上岸了,今日的结局恐怕不会太妙。又问道:“可发现有生还者?”

    衙差头领答道:“哪来的生还者?一两个时辰了,刺史衙门,河道衙门,发动许多的府兵民壮,将运河两岸查了个遍,除了发现几具尸体之外,再没有任何线索。”

    漕船是坐不成了,高延福无奈,只得又向那衙差头领打探楚州馆驿的所在。打算在馆驿内取了坐骑,依然由陆路返京。

    高延福又邀老道士道:“仙师还请与学生一同前往神都,面谒圣上,圣上必然欣悦。”

    老道士答道:“劳烦圣上牵挂,贫道不胜惶恐,请公公代为禀告圣上,他日必当拜见,望他保重龙体,以扶社稷,以生民生。”

    高延福知道老道士闲云野鹤惯了的,遂拜辞了他,自领着徐驰及十禁卫往馆驿方向而去。

    上岸往右,沿运河岸边的驿道北行二三里,便是楚州馆驿。漕船被劫,高延福多少有些疑忌,干脆让禁卫换了寻常商贾装束,将徐驰的脚镣手铐也去了,把他夹在禁卫中间。一行人混在沿路的商贾中,倒也不显山露水。

    一路北上,愈近京师,愈是大道通衢,人烟稠密。自楚州至亳州,再至板渚,沿黄河古道,晓行夜宿,非止一日。

    远隔十多里,洛阳城墙便已隐约可见。及至近前,那扑面而来的气势,竟让徐驰这个现代人都不禁呆住了。

    以徐驰的目测,城墙高度最保守的估计,至少有四层楼高,应该在十二米以上,这还不算城门上的闸楼,转角处的角楼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的箭楼。站在城墙下,脖子须使劲后仰,才看得到高处的守城兵卒。往东西两侧一望,竟逶迤绵延到不知何处去了。

    徐驰不由得苦笑起来,自己花大力气修筑的缙云城墙,高不足四米,长不过三里,当时还洋洋自得,现在看来,不过是一坨狗屎,或者连狗屎都不如。

    高延福看着徐驰表露出的小民情状,不由得取笑道:“洛阳城墙比之县令大人修筑的缙云城墙,可有高下之分?”

    徐驰知道高延福的用意,自然不会让他占到任何便宜,答道:“没办法相比,或者说两者没有可比之处。”

    “此话怎讲?”高延福不解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城墙的作用就是防御,即御敌于城墙之外。但高哥想过没有,假设敌人一路攻城略地,势如破竹,一直攻到了皇城,请问高哥,此时城墙再高再牢固,还有任何作用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