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7|求情

彩田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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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萧少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,大概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大光彩,踢了卫彬一脚道:“你和宝儿妹妹说。”陆清岚没注意他把称呼变成了肉麻兮兮的“宝儿妹妹”,转头去看卫彬。

    卫彬压低了声音,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陆清岚听完之后哭笑不得,萧少珏这一招真是够损的。不过有了这莫须有的毒-药,蒋信鸿就算是胆子再大,还敢不对三公主掏心掏肺的好?

    她想了想,把自己最担心的一件事说出来:“我听说如今蒋信鸿和蒋信游争夺王位,一直处于劣势。我就怕……万一蒋信鸿夺位失败死了,三公主不是要变成寡妇了。”

    萧少珏哼了一声:“若不是发生了三妹妹这件事,我早就禀明父皇,把他轰出营地去了。”就把之前调查蒋信鸿的事情说了一遍,最后道:“也罢,看在三妹妹的面子上,我就帮他一把,将这件事隐瞒下来,并且劝说父皇直接出兵干涉燕国王位之争,能不能夺取王位,就看这小子的本事了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道:“那王爷觉得他有几成胜算?”

    萧少珏一直是反对直接出兵干涉燕国王位之争的,锦衣卫的情报网络非常庞大复杂,在周国境内也设有许多秘密的情报据点,侦查周*事是锦衣卫最重要的目标。萧少珏接手锦衣卫之后,大大加强了对周、梁、燕等国的侦查力量,对几个国家的情形了如指掌。

    对燕国的外交政策,对大齐朝廷来说,是一件十分复杂的政治事件。二皇子之所以支持,大皇子之所以反对,不全是为了国家利益考虑。

    二皇子在军方的势力根深蒂固,若是发动这场战争,所用将领必定绕不过他的推荐。到时立下战功,他的声望必定大涨。而且一旦动兵,军方势力跃升,他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,能够捞取很多政治利益。

    大皇子的势力范围在文官系统,他反对对燕国用兵则完全是出于不希望二皇子得利的角度出发。

    这里头的弯弯绕绕,萧少珏自然是洞若观火。而他之所以反对出兵,根本的依据就是齐、周两国的军事政治的实力对比。

    他对陆清岚道:“自打周国仁宗皇帝兵制改革,将卫所制改为募兵制,提高兵士的待遇和地位,周国的军队数量虽然锐减,但是兵员素质却大大提高。单兵作战能力早就超过了大齐,这件事情其实朝廷的大佬们全都心知肚明,不过是谁也不愿意承认罢了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点了点头。上一世,大齐和大周的几次战争也说明了这个问题,大齐的确没占到过什么便宜。

    萧少珏道:“燕国对于大齐来说不过是边界的纤芥之疾,而对大周来说,则是心腹之地,从燕国到大周的都城上都,一马平川,快马过去不过三五日的路程,若是大周放任咱们大齐完全控制了燕国,随时可以发兵攻打上都,不啻于在自己的脑袋上悬挂了一柄利剑。如今掌权的修太子可不是个废物,他会这么笨,甘心把燕国让给咱们?”

    陆清岚摇了摇头。叶元修虽然有弑父杀兄的嫌疑,但是却是个极有作为的皇帝,为人精明强干,前世他成为皇帝之后,对齐国步步紧逼,萧少玹焦头烂额,国家差点四分五裂。他的本领可见一斑。

    陆清岚道:“恐怕不能。若是咱们直接派兵帮助蒋信鸿,大周必定也会直接派兵帮助蒋信游。而齐、周两国的关系有可能就此恶化爆发战争。”

    萧少珏赞许地看了她一眼:“正是这个道理。这几年来,大周的国力已渐渐超过了大齐,但却始终不敢轻启战端,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?”

    陆清岚道:“这个我知道。因为大周一直不产盐,民间用盐一直依靠从大齐进口。一旦发生战争,大齐只要断掉食盐供应,大周的老百姓无盐可吃,内部先就乱了,所以一直不敢对大齐动武。”不但不敢和大齐动武,还要每年花费高价从大齐进口食盐,大齐的财政收入有一大块就是卖给大周食盐所得,大周一直觉得受到残酷剥削,老百姓也好,官方也好,一直愤愤不平。

    萧少珏道:“不过大周自打打通了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,和西域的交流越来越紧密,他们已经开辟了从西域进口食盐的渠道,大周对于我国食盐的依赖正在日渐减弱,恐怕用不了几年,就有一场大仗好打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道:“那让我国的军队和大周的军队先在燕国打一仗,检验一下双方的实力,不是正好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什么可检验的,若是以现在这种状态打一仗,大齐必输。大齐若想和大周一争短长,必须要如同大周一般,进行兵制改革。而兵制改革,需要一定的时间,至少五年才有可能奏效。本王之所以不赞成直接派兵,就是害怕大周早早识破咱们的军队只是一只纸老虎,提早发动两国间的全面战争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听得目瞪口呆,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有了前世的记忆,见识远超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,如今看来她真是太高估自己了。前世萧少珏能够取得那般的成就,绝非偶然。

    陆清岚吁了一口气,没想到萧少珏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志向。难怪二皇子那般招揽,他始终对二皇子不假辞色。兵制改革,必定打破现有的利益格局,一旦实行,第一个受损的就是二皇子。他一旦抛出这个计划,和二皇子就是势不两立的仇人。

    很显然的是,前一世,这个计划并没有实施,或者实施了也没有成功。

    陆清岚道:“既然此事涉及大齐国运,你临时改变主意,派兵助蒋信鸿夺位,会不会影响兵制改革的大计划?”

    萧少珏无奈道:“肯定会有些影响,不过我会和父皇商量,想法子解决的,这个你不用担心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不由对他刮目相看,从前老是觉得他冷冰冰的没人性,对三公主也是呼来喝去的,没想到真正出事了,他会这般不遗余力地帮助三公主。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情味,也更加可爱了。

    萧少珏见她目光有些怪异地看着自己,禁不住伸手在脸上摸了摸:“本王脸上有东西?”

    陆清岚笑着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萧少珏道:“我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,说了那么多的话,不过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,就算咱们派人去帮助蒋信鸿,他的胜算也不过只有四成,所以我希望三妹妹能在蒋信鸿登上王位之后再嫁给他,还需要你帮我劝劝她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两人正说得起劲儿,里头忽然传来一阵哭声,是三公主的哭声。

    陆清岚不由大喜。

    萧少珏却是一愣。陆清岚解释道:“三公主郁结于心,这样哭一哭,发泄出来反而是好事。”萧少珏这才明白过来,点头表示赞同。

    陆清岚还是有些放心不下,对萧少珏道:“我进去看看三公主。”

    萧少珏点了点头:“我也去!”

    两人一先一后进入三公主的行宫,就看见蒋信鸿坐在床边,三公主靠在他的肩膀上,蒋信鸿正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。

    他看见陆清岚和萧少珏走进来,有些尴尬,“王爷,陆姑娘,你们来了。”三公主有些害羞,也便坐直了身体。

    陆清岚看也不看蒋信鸿,而是走上前拉住好友的手道:“公主,你觉得怎样?可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

    三公主有些歉意地道:“我没事。宝儿对不起,刚才吓到你了吧?”

    陆清岚刚才提心吊胆的,此刻都化成了泪水,“你怎么那么傻,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,干嘛非要选择自缢。要是你死了,岂不是要让我内疚一辈子?”

    三公主道:“宝儿你别生气,都是我不对。刚才蒋大哥已经跟我把话说开了,我再也不会做那些傻事了。”

    萧少珏站在一旁,看见两个女孩子哭哭啼啼的,他一向最受不得这个,就勾了勾手指,对蒋信鸿道:“你出来,本王有话要和你说。”

    蒋信鸿小命都在他手里攥着呢,哪里敢不听话,与三公主说一句“我去去就来”,便跟着萧少珏出去了。

    萧少珏是想把空间让出来,让两个小姑娘说体己话。

    蒋信鸿走后,陆清岚就在他刚才的位子上坐下。正好婉青端了一碗汤药走过来,道:“奴婢按照瞿太医的方子把药熬好了,殿下快喝了吧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道:“把药碗放在这儿吧,我亲自喂公主吃药。”

    婉青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,痛痛快快地放下药碗下去了。陆清岚端起那个青花瓷的大碗,舀了一勺药汤,吹凉之后喂给三公主。

    三公主张开了嘴。

    陆清岚一边喂药,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她:“刚才蒋信鸿,到底和你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三公主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,正想找个人分享,陆清岚一问,她就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说出来了。“蒋大哥刚才来向我认错了,他说之前那般对我,确实有一些想要利用我的心思。一开始他的确是很喜欢琪姐姐,后来琪姐姐和你三哥定亲之后,他就死了心了。他说他其实对我一直很有好感,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。知道我为他自缢之后,他心里非常愧疚。他答应向我父皇求亲,并且日后一定好好疼爱我、保护我,他想求我给他一次机会,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心里一哂,看不出这个蒋信鸿,居然还挺会哄人的。他这番话三分真七分假,相当的有迷惑性。

    陆清岚迟疑了一下,不知该不该在这个当口揭穿蒋信鸿的谎话。

    三公主忽地一笑:“到现在我还相信蒋大哥的话,你一定觉得我很傻是不是?”

    陆清岚道:“阿姗,我没——”

    三公主摆了摆手:“宝儿,你不必多说,我明白你的心思,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。其实我知道蒋大哥这番话不尽不实,可是他最后那句话还是打动了我。我想再给他、给我自己,给我们两个人一次机会。”她的目光变得朦胧而缥缈:“十年!以十年为期,若是十年之内,我还是不能让他爱上我,我就回来,回到大齐。那时候我二十五岁,就算老了,就算嫁过,我也不是没有机会再次嫁出去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擦了擦眼睛:“你对蒋信鸿的这份情意,着实叫人感动。你明知他对你说谎,你还要给他机会,你可真是一个痴情的种子。”

    三公主道:“若不这么做,我总是不甘心。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,我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我现在只是希望你,我最好的朋友,能在这件事上支持我。”她看着陆清岚:“宝儿,你能支持我吗?”

    陆清岚握住她的手道:“我会的。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,能够全心全意爱一个人,哪怕最后一无所有,至少也没有白活这一世。”其实这句话对她也有几分触动,她就没有三公主这般勇敢,这般义无反顾。或许早点接受萧少珏,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同。

    三公主显得十分高兴。“我就知道,你会支持我,你会帮助我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却是想起了刚才她和萧少珏商量的那些事:“庆王殿下希望你能在蒋信鸿夺得王位之后再嫁到燕国去,因为现在他的身边很危险,他在燕国的势力处于下风,你跟着他,随时有可能遇到危险。”

    三公主摇了摇头:“既然我答应了嫁给蒋大哥,就要与他同甘共苦。我不会因为危险就延迟婚期的。他现在处境危险,我更该陪在他的身边才是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又劝了几句,三公主执意不肯让步,陆清岚只得道:“那我再和庆王殿下说说这件事儿。”

    等三公主喝完药,睡了过去。天都已经亮了。

    萧少珏已经派人把蒋信鸿送回他的帐篷。他对陆清岚道:“一晚上没睡了,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道:“那王爷呢?”

    萧少珏道:“当然也是回去睡觉了。”

    “王爷不去行猎了?”

    萧少珏笑笑:“我又不想要那个黄玉如意,多打一天少打一天有什么打紧。”他看了陆清岚一眼:“我可以把刚才的那些话,理解为你对我的担心吗?”

    陆清岚哼了一声,“随便你。”说完就扶着墨菊的胳膊袅袅婷婷地走远了,萧少珏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,半天没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然后他有些兴奋地问卫彬:“你觉得,宝儿妹妹刚才是不是在故意撩拨本王?”

    卫彬道:“这个,奴才没注意。”正打算细看陆清岚的背影,被萧少珏抬手打了一下,“看什么看?还不伺候本王回行宫休息。”

    嘉和帝听说三公主病了,下午亲自去了一趟女儿的行宫。看见女儿脖子上围着一圈白布,十分心疼。这件事自然不敢对皇帝说实话,众人统一了口径,只说三公主是半夜睡魔怔了,从床上掉下来摔到了脖子。

    萧少珏叫人把假的脉案都做好了,皇帝看后也不疑有他。

    陆清岚也不出去行猎了,每日都到三公主的行宫来陪她说话解闷。三公主到底是年轻,加上蒋信鸿三天两头来看她,她心情十分愉悦,恢复得极快,很快脖子上的伤势就全好了。

    这日陆清岚又去瞧三公主,却见她在行宫里大发脾气。

    “骗人!父皇骗人!”她把桌子上杯盘一股脑扫到地上,陆清岚很少见她发这么大脾气,不由一愣,问婉青:“这是谁惹到三公主了?”

    婉青低声道:“刚才皇上又来看公主殿下了,公主殿下提出让皇上给她和蒋信鸿赐婚,皇上却大发雷霆,把公主殿下给骂了一顿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哭笑不得。她和萧少珏都不止一次劝过三公主,让她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去求皇帝,没想到这个急性子还是控制不住,然后果然被撅了回来。也不想想,蒋信鸿连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,皇帝又怎么会把心爱的三公主嫁给他。

    陆清岚走到三公主旁边,低声劝道:“是谁惹咱们公主生气了?连脸上的妆都哭花了,若你的蒋大哥这时候来了,你可怎么见人呢?”

    三公主擦了擦眼泪,拉着她坐下:“宝儿,你给我评评理。父皇之前明明说过,驸马的人选由我自己选,我喜欢哪一个只管和他说,他一定如我的意。今天我和他说了蒋大哥的事,他不但不同意,还说我不懂规矩。父皇身为天子,金口玉言,怎么能说话不算话?”

    陆清岚苦笑,上位者说话不算话,翻脸比翻书快,这种事情从古至今还少了吗?“公主,你实在太急了。”

    三公主也有些麻爪了,“那怎么办?”

    陆清岚道:“我又见不到你父皇,我能有什么法子。这件事,只能让庆王殿下给你想法子了。”

    当天晚上,萧少珏行猎完毕返回行营,发现三公主和陆清岚已经等在厅堂里了。萧少珏听完了两人的来意,黑着脸哼了一声:“闯祸了就知道来找你九哥了,之前让你忍几天,你怎么不听我的话?”

    三公主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,低垂着头:“九哥,我知道我错了,你就再帮我一次吧。”

    陆清岚也跟着求情。萧少珏数落了三公主几句,最后松了口:“等会我正好有几件朝中的要事要请示父皇,我就帮你说说话吧。”

    萧少珏说到做到,用过晚膳就拿了几分奏折去了皇帝的行宫。

    嘉和帝的行宫占据了整个行营最好最中心的位置,虽然规模无法和京师的建始殿相比,但比起皇子们的住所,不但大了好几倍,装饰也更要高档华丽。

    爷两个商量完了几件朝廷大事。皇帝叹道:“老九啊,你真是长大了,这些日子越发长进,能为父皇分忧了。”顿了顿又道:“你母妃在地下有知,看到你这个样子,也一定会高兴的。”

    嘉和帝不提夏惠妃还好,一提起来,萧少珏就是一肚子气。他整天把个赝品的夏惠妃放在宫里,萧少珏真是怎么看怎么恶心。

    他便淡淡笑道:“父皇过奖了。”

    嘉和帝笑道:“你这孩子别的都好,就是性子这般冷淡,连在父皇这里,也很少能看见个笑容。”

    萧少珏道:“儿臣一直就是这个性子,还请父皇责罚。”

    “罢了罢了,朕还不知你吗,罚你也没有用!”他摆了摆手:“朕也乏了,若你没有什么事,就先回去歇着吧。”

    萧少珏却忽然跪了下来:“儿臣有事求父皇成全。”

    嘉和帝见他这般郑重其事,吓了一跳:“这里也没有外人,有什么事,你尽管说便是了,何须下跪呢?”

    萧少珏:“儿臣还是跪着说的好。二臣想请父皇成全三妹妹和蒋信鸿。”

    嘉和帝听说是这事儿,起身哼了一声,在地上转了两圈道:“是三丫头去求你给她说情的,你告诉她,死了这条心吧。朕是绝不会允许她嫁给蒋信鸿的。”

    萧少珏道:“三妹妹是去求过儿臣。不过儿臣今天和父皇提起这件事,也是想提醒父皇不要重蹈昔日覆辙。再有三日,可就是大皇姐的忌辰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“大皇姐”三个字,嘉和帝的脸顷刻阴沉了下来,冷声道:“你说什么?你再说一遍?”

    萧少珏倔强地仰起头:“儿臣说再有三日,就是大皇姐的生辰,儿臣知道您想把三妹妹嫁到梁国去,缓和大齐和大梁日益紧张的边界关系。儿臣希望您记住这个教训,不要让大皇姐的悲剧在三妹妹身上重演。”

    他口中的“大皇姐”,是嘉和帝的长女永宁公主。永宁公主年龄比萧少瑜还要大,因为是嘉和帝的第一个孩子,因此十分得皇帝的宠爱。永宁公主打小和郑国公世子容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,满以为皇帝会把她指婚给容羽,不成想嘉和帝为了国家的利益,将她远嫁到大梁。

    永宁公主在嫁过去之后日日思念家乡,更思念情人,过了不过两年便香消玉殒。后来嘉和帝得到消息,永宁公主在梁国饱受欺凌,梁国四皇子一有不顺心的事情便对她拳脚相加,她甚至经常挨饿吃不上饭。

    永宁公主身份高贵地位尊崇,可是因为距离母国千里迢迢,即便是受尽欺凌,也只能苦苦忍受。甚至有一种说法,永宁公主根本不是病死的,而是被梁国四皇子生生打死的。

    永宁公主的死讯传来之后,嘉和帝也大病了一场。他深感对不起这个孩子,而永宁公主在梁国的遭遇,对他来说不啻于奇耻大辱。自那件事以后,皇帝命令所有人不许再在他面前提起永宁公主这几个字。

    而永宁公主死后,她曾经住过的宫殿一直闲置,传说那宫殿里经常闹鬼,有不少宫女夜间都曾看到有鬼魂在宫殿里飘荡。传说永宁公主客死异乡,魂魄不得安息,千里迢迢飘回了京师。

    这件事在后宫中传得有鼻子有眼的,宫中相信的人颇多。

    因此皇帝听到萧少珏这明显带有讽刺的话,不由勃然大怒: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”

    萧少珏抬头看着他,寸步不让道:“父皇,儿臣只是把该说的话说出来而已。大皇姐已经死不瞑目,难道您想看着三妹妹继续步他的后尘吗?您膝下只有这两个公主,难道悲剧一次还不够吗?和亲和亲,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,只有富国强兵,自强不息才是根本的出路。父皇,三妹妹和蒋信鸿两情相悦,儿臣恳请您,成全他们!”

    皇帝暴怒:“你是在讽刺朕无能吗?别以为朕让你执掌了锦衣卫和东厂,你就能在朕这儿说三道四。朕曾经下过命令,任何人不得在朕的面前提起永宁,你明知故犯,信不信朕依律处置你。朕不想听你说这些浑话,你趁朕没有失去耐性之前,立刻给朕滚!”

    萧少珏根本就不怕他,昂然道:“父皇敢说您对大皇姐的事,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?你若是还把三妹妹嫁入大梁,不出三年,三妹妹必然也会走上大皇姐的老路,父皇您真的忍心吗?”

    张秀见爷俩越说越拧巴,急道:“王爷,您就不能少说几句?”

    萧少珏不理会这个阉人,只是寸步不让地盯着嘉和帝的眼睛。

    皇帝气得全身发抖:“你这个逆子!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?”墙上就挂着一把龙泉宝剑,嘉和帝拔剑出鞘,剑尖指着萧少珏的胸膛。

    萧少珏猛地站起来,一把撕开袍子,露出精赤的上身,“反正父皇为了江山社稷,根本不顾我们兄弟姐妹的死活,三妹妹要去送死,也不少我一个,今天我就在这里引颈带戮,任凭父皇砍杀!”

    嘉和帝虽然生气,但是又哪里真舍得杀这个儿子,“你你你……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,又因为身为帝王,骑虎难下,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。

    还是张秀机灵,一把抱住嘉和帝的身子,大喊道:“王爷,您真想逼皇上背上杀子的骂名吗?快走快走!”

    萧少珏这才气哼哼地出了大殿。

    嘉和帝本来也不想杀他,顺势把宝剑扔在地上,气得呼呼喘气:“逆子!这个逆子!”

    张秀小心翼翼地道:“庆王爷,打小就是这么个性子。别看他平时对三公主不理不睬的,可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,他最疼的就是三公主了。谁要是欺负了她,他一准蹦着高儿的不依,您就别跟他置气了。”

    嘉和帝摆了摆手:“本以为他长进了,原来却还是这么个臭脾气。”喘了两口气,却又道:“说又说回来,能和朕这样开诚布公说话的,也就这小子了。”

    萧少珏出了行宫的大门,看见三公主正在门外等着他,一看见他就激动地跑了过来,拉着他的袖子问道:“九哥,怎么样怎么样?父皇答应你没有?”

    萧少珏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,皱着眉头把她的小爪子拨拉开,淡淡地道:“我帮你求情了,父皇不肯答应。”

    三公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:“连你说的话父皇都不肯听,这可如何是好啊?”她一把拉住萧少珏的胳膊:“九哥,你再帮我劝劝父皇,一次不行就两次,再帮帮我。”

    卫彬埋怨道:“三公主,您就别逼我们王爷了,您知不知道,王爷为了您的事儿,刚才差点被皇上给剁咯!”

    “啊?”三公主震惊不已。

    萧少珏回到自己的院子,坐在书案后面沉思有顷,叫了卫彬进来,吩咐道:“你连夜调集秘营的高手……”如此这般的吩咐了几句。

    卫彬吃了一惊:“王爷,这么做,是不是太冒险了。万一被皇上发现,那可是天大的祸事啊。”

    萧少珏道:“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帮助三妹妹,好生布置,不会露出破绽的。”

    卫彬虽然心里不愿意,但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,下去安排去了。

    很快营地就传出一些流言蜚语,有不少宫女太监都说晚上看见一个白衣女鬼在营地里飘来飘去,言之凿凿,更有见过女鬼背影的人说那女鬼看起来很像是死去多年的永宁公主。

    很快就是永宁公主的忌日了,大家更是对此深信不疑。

    永宁公主阴魂不散,竟然跟着行猎的队伍追到了雍州围场来了,说起来都叫人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行宫之中流言汹涌,就连嘉和帝也听说了,他雷霆震怒,叫夏光将几个散播谣言的宫女太监当场杖毙,众人这才噤口不言。

    当日便是永宁公主的忌辰,皇帝感觉身子不大舒服,早早就睡下了。却梦见永宁公主穿着一身白衣,满脸血污地站在他的跟前,对他说:“父皇,你害得我好惨,你还我命来,还我命来!”她伸出长长的血红指甲,伸手向嘉和帝抓过来,嘉和帝吓得大叫一声,登时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张秀一直在屋里守着,急忙上前给皇帝递了一条热毛巾,低声道:“皇上,您做噩梦了吧?”

    嘉和帝不愿和他谈起这些,接过毛巾草草在脸上擦了一把,问道: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?”

    张秀道:“二更的梆子刚刚敲过!”

    嘉和帝道:“夏松,你跟我出去下,准备些纸钱。对了,多带些侍卫!”

    张秀想到今日是永宁公主的忌辰,明白了几分,麻利地道:“奴才明白。”

    纸钱很快就准备好了,皇帝带着张秀和一干侍卫从营地里出来,皇帝问张秀道:“这些纸钱,该在什么方位烧比较好?”想起这些年来,他一直刻意淡忘永宁,从来都没有为她烧过一张纸钱,嘉和帝不由心生愧疚。

    张秀连忙答道:“按照民间的习俗,一般是在路口。”

    嘉和帝点了点头,“那就找个路口。”

    一行人打着灯笼先前走去。是夜月黑风高,天上无星无月,一阵冷风吹来,周围的树叶哗啦啦一片乱响,侍卫们打着的灯笼也只能照到附近几尺的范围,嘉和帝只觉的像是有什么人在他的脖子后面吹冷气一般,回头看了几眼,却连个鬼影也看不见,不由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
    嘉和帝心里有些发毛,又不愿说出来。走了一阵子终于来到一个路口,嘉和帝吩咐道:“就在这里吧。”

    嘉和帝当然不会自己动手。于是夏松忙活着拿出纸钱来,用火折子点燃了,那纸钱才烧了一小半,忽然一阵阴风传来,烧得挺旺的一堆火竟然扑地一下熄灭了。

    张秀吓了一跳,正要摸出火折子再次点火。就听见接二连三的“噗噗”声,侍卫们打着的灯笼几乎在一瞬间同时灭了。

    这太诡异了。

    张秀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。

    皇帝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:“张秀,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张秀正要回答,忽然听见有人说道:“有声音,有怪声!”紧接着侍卫们就是一阵骚动。张秀正要说话,隐隐约约间也听到了一阵怪声传来,似哭似笑,似远似近,声如夜枭,非常恐怖。

    张秀急急道:“还不把灯笼点起来。”

    侍卫们有人带着备用的火折子,其中一个侍卫用火折子点燃了火,正要点起灯笼,忽然看见不远处一棵大树上影影绰绰有个人影,他只看了一眼,就妈呀一声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借着那一线光亮,嘉和帝也看见了。

    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身影,浮在那里,黑色的头发垂到腰畔,她的脸非常空恐怖,只有一半长着血肉,另一半是森森的白骨,两只眼眶里没有眼睛,而是流出两条血线来。

    这还不是最恐怖的,最恐怖的是这个女鬼不是站在树上。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脚,她就那么凭空地悬浮在空中,虽然眼眶里没有眼睛,但是嘉和帝还是觉得她在看着他。

    她张开嘴唇动了动,她的嘴里没有牙齿,甚至没有舌头,像是一个黑洞洞的洞口。嘉和帝还是从她翕动的嘴唇看出她要说的那句话:“父皇,还我命来!”

    嘉和帝脚一软,坐倒在地。

    待侍卫们手忙脚乱地点起灯来,树上早已空空如也,哪里还有丝毫女鬼的影子?

    嘉和帝受到了惊吓,回到了营地之后就病了,镇日噩梦、盗汗。虽然张秀下令封了众侍卫的口,但是皇帝半夜出行,碰到永宁公主鬼魂的事情还是在营地内疯传,一时人心惶惶。

    好在此次跟皇帝出行的还有天师道的几位道长,嘉和帝将几位道长请过来,做了几日法事,又在寝宫里贴了几张符篆,可能是心理作用,折腾了一通之后,他的病才慢慢好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