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07 记忆片段(一)

莫风流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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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潘有量介绍道:“这是银手……”他将银手的过往在治水方面履历介绍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朕知道你,”赵煜看着银手,“先前邵阳堤坝,就是你监工的?”

    银手上前来应道:“是,当时小人还是新人,懵懵懂懂不知内里行情。没有做好事,实在是惭愧。”

    “你做的很好了,不必自责。那些人只顾着贪从不顾忌百姓死活,你就算是精于此道也难免会被蒙骗。你已很好,不曾陷入污泥同流合污,不错!”

    银手谢恩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跟着潘爱卿,对将来有什么打算?”

    银手回道:“我没认真读过书,也只是认字而已。所以接下来我打算跟着潘先生好好读书,将来能有机会考科举,若此生能为圣上为大周献上绵薄之力,此生便足矣。”

    “好,好!什么什么时候开始读书,开始做事都不晚。”赵煜道,“朕等你来。”

    银手很受鼓舞,恨不得立刻撸起袖子大干一场,以报答所有人的知遇之恩。

    “是!”银手道,“我一定好好读书,将来有机会见到圣上。”

    赵煜对他的印象倒是很好,颔首道:“不错,很好!”

    银手知道赵煜和潘有量还有话说,他便道:“那小人告退。”

    赵煜颔首。

    银手出去在御书房门外等。

    “银手小哥去隔壁喝茶等潘大人吧,”薛按笑盈盈地道。

    银手应是,走了两步去隔壁,薛按让人上了茶和点头,就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银手坐在椅子,打量着这间偏殿。

    说是御书房的隔壁,但实际中间还隔着一个茶水间,所以他听不到赵煜和潘有量的说话声。偏殿不大,里面设了炕也摆了罗汉床,还有八把椅子,四面的墙还摆了书架,上面都是书。

    除此以外,倒没有别的东西了。

    他靠在椅子上,脑子里有个画面猛然跳了出来,他惊了一跳坐直了……

    好像他也在这里坐过,等着谁。

    他记得当时吃了一块绿豆糕,应该是绿豆糕……因为很好吃。

    记忆很久远,画面很模糊,仿佛丢在角落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,他费了很大的力气,才清扫出一块,但并不敢确定。

    “我为什么来这里?”银手觉得奇怪,“难道我小时候是宫里的人?”

    “太监?”银手吓了一跳,一把捂住裤裆儿,“不对,我不是太监,我是好好的男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为什么来?跟着来的呢?”

    一个小孩子,能跟谁来宫里。

    他起身在偏殿里到处打量着,盯着靠墙的书架,一本一本的摸过去,拐了个弯他站在屏风后面。

    这后面是洗手洗脸整理仪容的地方,摆着干净的水和镜子,还有一把梳子。

    他蹲下来,盯着洗手架后面,鬼使神差地他去推了后面的一块砖头。

    那个砖没有触发什么机关,但却因为松动而前后的晃动。

    银手吓的跌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因为他记得这块砖能动,记忆中他曾蹲在这里玩了很久。

    然后呢……

    后面的事他不太记得了。

    他正要起身,忽然偏殿里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,“潘大人当时走,杂家还想去送您呢。”

    “可惜杂家去的时候,您已经走了。

    “当年要不是您,杂家的家乡就没有了,您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。”薛按道。

    潘有量摆手,“都是本职内事,也是本分,薛大家您别客气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说话很大,在偏殿里嗡嗡的,听在坐在屏风后的银手耳朵里,似乎隔的很远但又离的很近,带着不真切的回音。

    “这感觉……这感觉……”银手从屏风后面跑出来,慌张地道,“师父。”

    薛按和潘有量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潘有量奇怪地看着银手,他一头的汗,显得很紧张,“出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薛按也奇怪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银手看到薛按,意识到自己失态了,顿时擦了头上的汗水,指着里面道:“我、我把一块砖给摁歪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孩子,”潘有量哭笑不得,和薛按解释道,“年纪轻,头一次来宫里,让公公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薛按也笑了起来,“洗手架子下有块砖是松了,已经十多年了,因为不碍事就没有修补。”

    “你别担心,和你没有关系。”

    银手很尴尬,挠着头道:“对、对于不起啊,我一时好奇,四处乱看乱摸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年轻人就是好奇嘛!”薛按道。

    潘有量无奈,“那我们就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他带着银手出了宫门,银手一路走一路打量,等出了宫门他道,“师父,我、我要回王府一趟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,那砖头是小事,你别害怕。”

    银手应是,一路跑着回了王府。

    杜九言正要出门去三尺堂,和迎头撞上,一脸奇怪地看着喘着粗气的银手,“出什么事了,跑得这一头一脑的汗?”

    “九姐,”银手拉着杜九言,语无伦次地道,“我刚才去宫里面圣,我想起了一点点事,可我又不确认。”

    杜九言微怔,“你慢慢说?”

    “我、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错觉,毕竟我记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外面了,现在想想,大概七八岁或者八九岁吧。”

    “也许更早点。”银手道,“可是我刚刚进宫里,就觉得似曾相识,还有御书房隔壁的偏殿,我也觉得很眼熟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洗脸架子后面有块砖,我鬼使神差地蹲下来,一摁他就晃动了,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摁过那块砖。”

    杜九言愕然,拉着他去找书房,桂王正在看信,奇怪地看着他们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银手又说了一遍,这一次逻辑清楚了不少,越说就越觉得记忆变的清晰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进过宫里,还是你曾经进过宫里?”桂王看着他,“你今天多大,十八还是十九?”

    银手道:“我肯定是不住在宫里的,因为我记得我是跟着谁进宫的。当时也是在偏殿等,我还吃了绿豆糕。”他回忆着,“我不确定我今年是十八还是十九,总归就这个年纪吧。”

    “后退十一二年,那就是七岁或者六岁,那当时我父皇应该还在。”

    “对,对!”银手道,“我记得圣上年纪很大的……我也进过御书房的,上面坐的那个人穿着黄色的龙袍,但是年纪很大,还有胡子。”

    桂王颔首,“我父皇有须。”

    杜九言很惊讶,她让银手坐下来,看着他道:“你别着急,七八岁的记忆都是片段式的。你慢慢回忆当时还有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蹲在屏风后面玩那块砖,然后有人进了偏殿,是两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在说话,说的什么我不记得了,当时那种蹲在墙角听别人说话,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带着回音进耳朵的感觉,我记的很清晰。”银手道:“然后我跑出来了,看到外面站着两个人……”

    银手闭着眼睛,使劲回忆。

    “是两个男人,他们看到我后很错愕,其中有个人的高高瘦瘦的,颧骨特别高,看着特别凶。”银手道,“他的衣服……衣服是披在身上的,像……我说不好,记不得了。”

    披在身上的?谁能在偏殿里披着衣服走到处跑?杜九言问道:“什么颜色?”

    “黑色带白边。”银手道。

    “黑色带白边?”桂王扬眉,“道士服?因为我父皇后期信道,所以宫里曾有道士出入,但自从玉道人来过后,宫中就不再有道士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玉道人面白有须,个子矮且胖,应该不是玉道人。”

    玉道人是茅道士的师父,当时的年纪应该不小了。

    “应该不是玉道人,因为年纪不对。茅道士都那么老了,十二年前,他师父肯定也得有六七十岁了吧?”银手道。

    桂王颔首,“他若还活着,今年应该有七十五六了。十二年前那也是六十多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人没有这么老,但我说不好他多大年纪。”银手道,“倒是穿黑色加白边的衣服?”

    桂王当时年纪也不大,记得不清楚,“你等等。”

    他出门喊了谢桦进来。

    让银手形容了一遍,谢桦一怔想了想,道:“您说的不会是青岩散人吧?”

    “奴婢记得他喜欢穿黑衣白边的衣服,有那么两个月,他常出入宫里。”谢桦道:“当时青岩散人是来传道的,年纪在五十左右。”

    “哪一年?”桂王问道。

    “天化二十四年。”谢桦道,“应该是上半年,五六月份,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,当时奴婢在坤宁宫当差,前头的事也多是听说,偶有给当时的皇后娘娘送东西去御书房时,听过一两耳朵。”

    先帝在位二十五年,天化二十四下半年,先帝身体已经开始衰弱,断断续续的吃药,当时的太子赵煜,也是从那年的下半年开始,渐渐接手前朝政务。

    “银手小哥进过宫里?那当时您可记得,和两个说话人的另外一位是谁?”谢桦问道。

    银手摇头,“不记得。因为这个人的衣服有点奇怪,而且样子很凶,所以我有点印象。”

    “去宫里可能对于他来说,是一件大事,所以在他的记忆中一直保存着,算是深刻的记忆了。”杜九言道,“今天再去,引发了过往遗忘的部分。”

    “那后面呢?”杜九言问道,“你如何出宫的?”

    银手拼命回忆着,谢桦给他续茶,他端着喝,脸色很白目光中透着一丝恐惧,“我想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惊的掉了茶盅,“我想起来了,那个人……那个人让我吃绿豆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