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42 阴暗的人(二)

莫风流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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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大人,”杜九言无视程公复,而和桂王道:“我的请讼人丁胜,被人设计陷害致使他冲动杀人。所以,请大人按判丁胜杖八十徒三年。”

    “若大人重判,我等必定申诉,直至此案得到合理的审判!”

    程公复道:“杜九言,你太猖狂!”

    “猖狂是我的行事风格,和这个案子并无关系,我句句在理,事事依法,何来的猖狂?”杜九言道:“您先入为主,认定丁胜杀人并最终不改口,您可曾想过,此案已有两命!江烨的死他自己负责,那么吕氏的死呢?”

    “她虽是自杀,却是被人逼迫,谁逼迫她的?”杜九言追问道:“是江烨,是王氏。在他们合谋的情景下,吕氏受到了侮辱,所以她羞愤自杀,而同样,丁胜也收到了羞辱和引导!”

    “若否定这情景的影响,那么吕氏今天的死,是她吃饱了撑的死一死让我们乐一乐吗?”

    程公复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杜九言拂袖,不再看程公复!

    “好!”有人喊道:“杜先生说的对,江烨害了人媳妇,他就是找死。找死人凭什么还要让人负责!”

    “就是,案子和案子有不同,一直死盯着律法也不知道变通。”

    程公复气的胸口一窒,踉跄了一步被殷超扶住。

    他们整个人听的脑袋嗡嗡响,不说口辞,便是思路也慢了几拍。

    这样的辩讼,绝不是单单只是经验分出来的高低,还有学识和临场的应变以及她对这个案件的认知和情感的共鸣。

    情、法从来都无法割离,在辩讼时不但要秉公依法也要和请讼人有着情感的共鸣。

    只有这样,才能从情辩,依法讼!

    殷超几人你看我,我看你,围着程公复不敢再开口。

    后衙,王氏扶住了门框,几乎要站不住,她也读过律法,否则,她也设不了这样的局,但她所读的,在今日彻底被颠覆。

    人和人,从一开始就有差别吗?

    王氏想到儿时跟随父母被撵出家门。他父亲因为是庶子,所以在祖父死后被嫡母赶走,他的嫡母恨他!

    可错在他吗?他并没有选择!

    但王家的人并不这样想,毫不留情将他们赶走,让他们自生自灭。

    而这不是她最恨的,这么多年,她每每想起,最恨最厌的却是她的父亲,那个愚蠢的男人。为什么不未雨绸缪,为什么要等到被赶出家门,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。

    因为他的无能,而让他的妻儿流离失所。

    “犯人王氏何在!”公堂上,桂王呵道。

    王氏被重新押到堂上,跪下。

    “按《周律、户律、人命》,凡卑幼图谋父母财产,谋杀谋害者,按律凌迟,是以,本官今日判你凌迟之刑!”桂王说完,指着黄书吏,“让她画押!”

    王氏被摁着手,手在颤抖,害怕地捂着肚子,喊道:“大人,民妇有孕在身!”

    “那就等你生完了剐!”桂王道:“摁!”

    捕快将王氏的手印摁在纸上,拉着她出门。王氏跌跌撞撞面若死灰地被拖走。

    “犯人丁胜,虽有杀人之罪,但却是被人陷害,故本官依《周律、刑律、人命》判处你仗八十,徒三年!”

    丁胜磕头,捂脸恸哭。

    “退堂!”桂王拍了桌子,拂袖离席回了后衙,他也气的不轻,恨不得一脚将王氏踹死。

    什么女人,女人都这么可怕?!

    实在是难以理解。

    程公复缓过一口气,看着杜九言。杜九言拱了拱手,道:“要不要反省自己?”

    程公复又是一闷,喘不过来气。

    “第一,你们十个人的队伍松散,毫无纪律,且内部矛盾影响外部战斗力。今天是和我们辩讼,大家都是第一次没有经验,可要是和燕京,你们恐怕被对方吃的渣都不剩。”

    “第二,团队战中,是没有个人的。”杜九言看着殷超,“你说呢?”

    殷超脸一红。

    “此一比试,我们就不客气了,细节之事回去再说!”杜九言说完,挥手喊着自己的小队伍,“回讼行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,您刚才说的太精彩了。”宴通道。

    “先生,情景的事您能和我们细细说说吗?”傅元吾道。

    “先生,您收徒弟吗?”邹凯旋道。

    杜九言道:“奉承的话一律接受,讲课的事乐意为之,至于收徒就算了。实在是怕你们哪天出去报师门,丢我的脸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,我们努力学习,争取不丢您的脸。”邹凯玄道。

    杜九言摆手,走到院内停了下来,衙门网开一面,让丁胜在停在院内的吕氏的遗体边停留一刻钟。

    父子三人围着吕氏哭着。

    丁胜交代事情,“你们娘素来喜净,一定要将她的遗容收拾妥帖。墓开双穴,将来我去了,你们将我和她葬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丁韬和丁玉哭着应是。

    “丁韬,你和兄长好好相处,切记不要兄弟离心!”丁胜道:“王氏是王氏,和你兄长没有关系,你不要怪他!”

    丁韬看了一眼丁玉,没有说话,显然存着怨怒。

    “丁玉,家产我早已分好,契约书存在票号中,你若想要分家随时取出来。所有家产你和丁韬都是一人一半。”丁胜交代完,抱着吕氏在怀中,又是撕心裂肺的痛哭。

    丁玉跪在一边,恨不得撞死在这里。

    是他太粗心大意了,否则,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王氏做出这种事。

    好好的一个家,被她弄的支离破碎。

    丁胜被带回牢中,丁玉去求焦三,但焦三不在他便去求跛子,“跛爷,我、我就想见她一面,一定不做多余的事情,就、就和她说几句话。”

    “求求您了跛爷。”

    有事求焦三,用钱还是可以解决的,但是在跛子这里,钱是解决不了的。

    跛子看了他一眼,颔首道:“去吧!”说着喊了个小捕快,“带他去女牢。”

    小捕快应是,冲着丁玉打了个手势,丁玉塞了一个银锞子给小捕快,跟着他进了牢里。

    王氏盘腿坐在地上,大大的肚子顶着腿上,面色平静,听到小捕快喊她,她睁开眼睛看着丁玉。

    “孩子你照顾好。”王氏静静看着她,“这一次我做的很漂亮,若非杜九言,不会有人发现的。我死了也就死了,你就好好照顾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这一生,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,包括你在内。如果你来是为了指责我的,那你就请走吧。”

    王氏说着,重新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丁玉所有的话噎在喉咙里,她一直以为王氏和吕氏很像的,他还为此而高兴。

    现在看来,她们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“你不了解母亲,她虽然和谁都不亲,看上去冷漠,但是她也不会去害谁。你这么对她,太忘恩负义畜生不如。”丁玉道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!”丁玉质问道:“平平安安不好吗?就算我什么都得不到又怎么样,只要能和你和孩子们在一起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
    “无能!”王氏没有睁开眼睛,讥诮地道:“你流离失所,一无所有,自己无所谓,可你的孩子你想过没有?”

    她跟着父母无家可归的那一段经历,历历在目,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。

    “人活着,一家人在一起,才是最重要的啊。”丁玉看着她,“我从来不知道,你心里藏了这么多的事,你应该和我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没有资格来对我说教。”王氏冷冷地道:“我不做这些,他分好的家产不会拿出来给你的,你且等着吧。”

    “丁家的事还没有结束。”王氏道:“我只提醒你,为了孩子,你不争也得争,愚蠢也得学聪明!”

    王氏说完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“你都要死了,你的孩子能好吗?”丁玉大吼一声,道:“你说我愚蠢,说我不知道防备别人,可他们害你了吗?他们和你王家的人是一样的吗?你就是自私凉薄的女人,你的眼中只能看得到自己的利益,东西在你手里才是东西,可是我们是一个家啊,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情?”

    “你嫁进来,娘是让你立规矩了,还是苛责你了。你每个月的例钱是双倍,要什么有什么,这些难道不够?”

    “你不要和我说未雨绸缪,天不会下雨,丁家的人不会变,我和丁韬是兄弟,就永远是兄弟!”丁玉说完拂袖要走,一转身就看到丁韬站在不远处,他喃喃喊了一声,“韬……”

    “王氏,”丁韬过来站在栅栏面前,看着她,“我来是要告诉你,我不读书的目的,不是来和我大哥抢夺家产,而是来换他去读书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说了,只要喜欢,任何时候开始读书考功名都不晚!大哥聪明能读书,现在换我去努力做买卖,帮他撑起一片安宁的天。”

    王氏猛然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“你的经历我不想知道,对你也不同情。但是我要告诉你,你就是愚蠢的贱人。若你不被凌迟那就在牢里待一辈子,不要出来,否则我会亲手将你千刀万剐!”

    丁韬说着,大步而去。

    王氏的手用力捧着肚子,看着前方发呆,面色苍白如纸。

    “对现在的结果你感到满意了吗?”丁玉呵斥道:“你的孩子,咱们的孩子要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里,她们会和你一样,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,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,在心里防备着时刻算计着别人!”

    “王氏,你错了,大错特错!”丁玉说着也快步出去。

    王氏怔怔看着前方,惨笑一声。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    想到前两天听到一个作者说她有一百万的存稿。

    我:……

    人和人真的是有差别啊,我在尘埃里仰望牛人!